酒水、糖果甚至甜腻腻的点心被一只只手递到眼前,宴会的焦点正从大人那儿得到一件件礼物。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几乎喂进嘴里的蛋糕,像敏捷的猫科动物一般在人潮之间逆向穿行。
即将拨开最后一个人时,裘昂伸出的手将他拉到台前。
裘昂顺势搂过儿子的肩膀,向宴会厅里每一个人敬酒。
“晚上好,我尊贵的客人们。”他彬彬有礼地说,“请尽情享受红顶山庄里的一切吧,无论是宴会厅,餐厅,酒窖,还是没有人的空房间,它们现在都属于你们了。各位,玩得开心——仅限今晚。”
人们很快将兴趣放在了别处,他们像一群帝企鹅一样四散而去。这正是裘世焕想要的。
他尝试挣脱父亲的搂抱,可男人似乎有着跟孩子截然不同的想法。
“爸爸,我想离开一会儿。”
裘昂低声说:“跟爸爸过来,有一位小姐想和你谈谈。”
作为一个刚刚经历过成年礼的男孩,他的父亲显然不认为他有拒绝的权利。
裘世焕只能再度忍受着磨脚的黑皮鞋,在父亲称不上温柔的引导下一路抵达二楼露台。
半圆形的露台早就被另外一位客人占领了。
“晚上好,裘会长。”
这对父子侵入这片私人空间时,那名客人——一位褐发的女孩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行了个提裙礼。
裘世焕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脸上的表情冷漠至极。或许是那懒得掩饰的疏离感吓到了她,女孩向后趔趄了一步。
裘昂扶住儿子的双肩,逼迫他正视行提裙礼的女孩。
“看看这位小姐,她在和我们打招呼呢。不回应也没有关系,爸爸允许你在我面前放肆。我的孩子,你喜欢她吗?你喜欢亚洲面孔?棕色的头发和棕色的眼睛。”
裘世焕抗拒地蹙起眉头。
女孩有些退缩:“我想他可能不喜欢我……”
“他会喜欢你的,章小姐。”裘昂对她一笑,“我了解自己的孩子,只要是父亲的要求,他总会接受。这个年纪的孩子们不需要过多的自由。我大致了解过了,章小姐,你很符合他对恋人的一切要求,你们会喜欢彼此,会生下继承人……”
“我不想要继承人。”
毫不留情的拒绝促使这位父亲抬高了音量。
尽管裘昂不希望在儿子面前扮演一位不理智的父亲,他还是忍不住为儿子的态度怒火中烧。
“你说什么?”他尽可能柔和地劝慰,“世焕,爸爸知道你并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但现在不是和我置气的时候。”
裘世焕仰起头看着他,蓝盈盈的眸子里连一点情感都没有。
“我不喜欢她。也不会和她生下继承人的,爸爸。”
裘昂盯着眼神坚定的少年,嘴角那绅士的笑容有些僵硬。
“……请你离开一会儿,章小姐。我需要和我的儿子谈谈。”
“好、好的!”
这句话能将女孩从这对父子的微妙关系中解救出来。
她立马抓起栏杆边的礼帽,像只受了欺负的猫一样落荒而逃。
等到露台的窗门重新关上,保镖守住了唯一的出口。父子之间的谈话结束前,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自然也不会放任何人离开。裘昂舔着干裂的嘴唇,靠在墙柱上点了支雪茄。
“世焕。”
“嗯?”
“你长大了,开始自己做决定了。”裘昂低声唤着,缓慢地吐出一口烟雾,“但爸爸不喜欢这样。”
“为什么。”
“因为你一辈子也无法摘掉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儿子,是财阀的少爷。你的一生本就活在控制与算计当中,你不能……被那种男人影响。”他艰难地说,“我只想要你这一个儿子。”
“那姐姐呢?姐姐为什么不是爸爸的女儿。”
“你没有姐姐。”
“有,我清楚地记得。她一直……”
“够了!”
裘昂眼角抽搐着打断了他,雪茄在指尖亮起宝石般的火光。
“你非要这样对爸爸吗?是爸爸哪里做错了?哪里对你不好?你现在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我不喜欢她。”裘世焕只是摇头。他茫然地望着愤怒的父亲,仿佛感受不到对方的情绪一般,缓缓开了口,“我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要我和她生下继承人?我不明白。”
“那该死的老鼠只是想利用你,我的傻孩子。你们之间什么都不会有,他接近你是出于他的目的——是因为他想毁了我。从我现有的一切开始,从我唯一的儿子开始,一点一点蛀空我的基业。”裘昂头痛无比地揉着太阳穴,他的喉咙都被愤怒磨得沙哑,“也许你需要重新矫正一下,过度的自由让你变得越发难以管教了。”
“但是爸爸,那样很痛。”
“成长总会经历疼痛,就像你小时候膝盖疼痛——你到底明不明白,一个你从不了解的人怎么会爱你?怎么会对你没有图谋?他是个警察,他与你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我认识他,只是爸爸忘记了。”裘世焕和父亲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谁也不愿靠近谁也不愿抽身离去。他只是不带丝毫情绪地陈述着,“爸爸第一次准备把姐姐的存在推到公众面前,让她背负所有罪名去死的时候,我从家里逃走了……”
“我让你忘了这件事。”裘昂冷冷地打断他,“世焕,爸爸的好心也是明码标价的。”
就在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的时候,露台忽然被一名保镖大力推开。
闯入者的脸色有些苍白,看得出他鼓足了勇气才推开这扇门。
他来到裘昂身边,面色阴沉着想对自己的雇主交代些什么。但对方分毫不想理会,大为光火的政客直接将烟头按在扶手上。
“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我很抱歉,发生了一些紧急情况,裘会长。”
那名保镖毕恭毕敬低下头。
“客人们怎么样。”
“他们有些吓到了,管家正尽可能维持秩序。”
裘昂烦躁地揉捏着眉心:“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一定会追究你打扰主人谈话的罪责。”
保镖咽了口唾沫。
“他回来了。”
裘昂错愕地抬起头。
而裘世焕意味深长地望向宴会厅,那里灯火通明,女佣、侍者行色匆匆。客人们在华贵的衣装下顺着旋律挪步,酒水、甜点应有尽有。
只要去餐桌边走上一圈,嘴里将塞满马卡龙的甜腻。
此刻这难得的宁静却被一个闯入者打破,因为他嗅到了,嗅到那浑浊的空气间到处充斥着的,他最为厌恶的气息。
匕首从袖子里悄无声息地滑出。
“走吧,爸爸。”他笑着撞开保镖的肩膀,“我等不及要去欢迎他了。”
第55章
两个男人在跌倒时几乎同时想要翻身,但金佑喆明显更占上风。
他的双膝紧紧勒住江彧的肋骨,令整个胸腔咯咯作响,腿部的力道生猛到差点将肋骨扎进肺部。
他们在昂贵的地毯上不断翻滚。
偶尔撞到桌角,被没有防护措施的尖锐物划得鲜血淋漓;偶尔被摔下来的瓷器割破额头和皮肤;偶尔在咽喉留下瘀伤,不顾头破血流疯狂扭打。
江彧熟知金佑喆惯常的杀人手段,拒绝给他任何锁喉机会,指节、手指和腿脚轮番上阵,在那张恐怖而疯狂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撕扯印。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江彧气喘吁吁地嘶吼,他必须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他必须打乱金佑喆的节奏。
“正义,大义,没有比这更贴切的解释了。”
“别开这种玩笑,金佑喆,你在杀人。那些可怜的女孩根本不想被这样对待,她们不该遇到这些,不该一出生就被明码标价——现在的你不过是作茧自缚!你活该被逼到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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