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他能拥有一个真正爱他的家。应有尽有也好,一无所有也罢。那些血缘无法换取的东西,就让我来一一弥补。】
心脏一阵没来由的抽痛。
“……我们走。”江彧呼出一口气,一只手搂着少年的腰肢,深深地吻着柔软的金发,“世焕,我带你走。”
“无稽之谈。江先生,你无权带走我的儿子。无论你想耍什么手段,在你身边,他的物质需要得不到任何满足。这都是不争的事实。”裘昂皱起眉头,“——所以,你有什么资格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
“有没有这个权利,不是你说了算的。”江彧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我现在要求带着受害人离开。”
“受害人?”一旁的阿方索似乎觉得局面变得很有意思,他戳了戳自己脑袋上的伤,“棕头发的,你是警官吗?好极了,看看这个,好好看看你所谓的受害人对无辜的我做了什么——”
江彧冷冷地望了过去:“别在这儿搬弄是非了。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他妈做了什么。”
看着与相片一模一样的身影,看着那双比毒蛇还要阴险狡诈的蓝眸。
江彧咬着嘴唇,脑海里浮现出第八幅画背后的字迹。
【裘先生的儿子威胁了我,他很吓人。我认为如果我不听话,他可能真的会杀了我弟弟,就像在那之后被他杀害的每一名女孩。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裘先生交给我的新任务到底是什么——他希望我为他的亲生儿子处理尸体,掩埋对方杀人的痕迹。作为交换,他愿意给我弟弟未来。】
【很划算的交易,我答应了。在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魔鬼的一刻,我有些害怕。我害怕自己以后会下地狱,但值得庆幸的是,世焕一定会在天堂的。】
【所以,我一次又一次替他收拾掉那些女孩的尸体。这些女孩都是一位叫做TP杰西的女士找来的,我和她接触过几次,多数是她的客户——她为她们提供一些东西,我没有亲眼见过,但这东西的症状和我在死去的孩子喉咙上看到的一样,可能都是一种致幻剂,这能让她们言听计从。】
【TP杰西声称这件事会很安全,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她说得对,警察总是来来往往,却从没有进入过花园。我想,由于死掉的女孩们都是未成年,大家可能都以为凶手是身材矮小,或者身体有残缺的成年人,却忽略了孩子也是一种可能。】
【但是那一天……我看到尸袋里的东西在不停地扭动,我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那孩子可能还活着。所以,我就这样拉开了拉链。希望她能呼吸一些空气——为什么?我不明白,我应该知道如果惹他生了气,世焕将遭到什么样的对待。我眼睁睁看着她爬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想要逃跑。】
阿方索不怒反笑:“警官,你一定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搂着的小鬼到底是什么人。受害人?不,不,这听上去未免太可笑了。他杀过人,他就是个不干净的小东西。”
他一副束手就缚的模样,额角的鲜血一路蜿蜒,滑至嘴角的弧度。
阿方索屈起拇指擦了擦受伤的眼部,他举起一杯杜松子酒,透过荡漾的酒液看向江彧。
【我没有追上去,我看着她跑向大街,看着她向过路的人求救,看着她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当我有意识地回过头,阿方索已经在身后了,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我感觉自己完了。他会杀了我,他一定会杀了我——我这样想,这样恐惧,甚至还苦苦哀求他不要伤害我弟弟。】
【很抱歉,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因为他铁石心肠,他撕碎了我的裙子,将我压倒在草地里……很痛,说不出的痛。他是天生的魔鬼,没有半点良知的怪物。他一边喘息,一边在我的耳边,诉说着我弟弟。世焕在裘先生的照顾下似乎过得很好。这样就够了,这样一来,无论让我做什么,无论让我经历什么都没有关系……】
【结束之后,阿方索也离开了。过了很久我才慢慢地爬起来,身上都是青草,都是被石头磨出来的血痕。我想,那张又青又肿的脸笑起来一定特别特别难看。可我一想到世焕,一想到我看着长大成人的弟弟,我就止不住的高兴。】
“阿方索,闭上你的嘴。”深棕色的眼眸微微睁大,眼神像刀刃一样锐利,“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他注意到阿方索投来的视线十分熟悉,那种敌意,那种昭然若揭的傲慢。
正是他在水族馆外感受到的视线。
裘世焕看着江彧坚决的态度愣了愣,下一瞬,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他将脑袋埋进江彧的外衣里,嗅着男人身上淡淡的血腥气。
而江彧用一只满是鲜血的胳膊抱着他,力气很大,好像生怕怀里的少年被别人夺走。
黑发少年低低地笑了。
“真有意思,警官。你现在是不是很想对着我开一枪?没关系,我理解的。因为你和那些人一样,天生缺乏警惕的基因,都理应被淘汰。只有像你们这样为人鱼肉的家伙,才会抱团取暖。”
“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江彧盯着他,“连你的命都是别人给的,你连活到今天都是靠着无数人的牺牲换来的,你又凭什么决定别人的生死?”
“看看他啊,老东西。”阿方索惊喜地笑了,“你是怎么邀请到这样的人的?我对他很感兴趣。还有你,冒牌货。我很好奇,怎么样才能让这种人为了你,不惜和我们作对?”
裘昂没有回答他。
亲生儿子的嘲笑在如今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因为一直以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孩子,此刻却异常顽固的拒绝配合。
他当着自己的面,紧紧依偎着另一个人,一只因为六年前的失误没有被彻底拔除的老鼠。
那只怨毒的老鼠即将掳走他的养子,甚至还胆大妄为到想在地板和墙根滋尿。
“爸爸。”
一声呼唤打断了上涌的怒火。
裘昂看向他,似乎站在了阿方索这一边。
“你不能跟他走,世焕。他会因为你今天的选择尸骨无存,如果你听话,我会考虑饶他一命。”
“可我不想呆在家里。”只以好恶为评判标准的小孩子非常固执。
“为什么?爸爸什么都可以给你。但他呢——他甚至没有资格回答我的问题。”裘昂抬手指向满身鲜血的江彧,牙齿越咬越紧,“我不能把自己的儿子交给这种人。”
“爸爸,我在家里不高兴。”
被父亲深深注视的少年叹了一口气。
“——所以,再见了。”
突然之间,裘昂感到胸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他狠狠盯着自己抚育长大的儿子,他的孩子即将离他而去,即将选择一个看不到未来的人。
这些畸形的念头如蜘蛛的毒液一般在血液飞速扩散,让他的心脏因每一次的呼吸而骤痛。
裘昂一把扯去身后的台布,整排酒杯霎时摔碎一地。
裘世焕无动于衷。
而江彧一手抱着他,另一只手举枪瞄准裘昂,瞄着这个快要被愤怒点燃的男人。他又一次想起女孩留下的话语。
又一次揭开了几乎要溃烂的疮疤。
【逃跑的女孩最终还是以某种方式回到了我面前,她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看到她死去的样子了,嘴唇苍白,瞳孔放得好大好大。头发只要一拽就会掉落,身体像结了一层霜一样苍白可怕。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这不是我在煎熬中想到的她的下场。她应该活着,活下来,应该和她的家人在一起,应该替我享受一场长途旅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凄惨地死去。】
【我不该这么做的,裘先生找到我,要求我赔偿所有的损失。可我一无所有,我什么都赔不起。】
【所以,我想到了死。】
四溅的酒液像绷断了线的珍珠项链,碰撞着,弹溅着晕开一大片湿渍。
【阿方索杀害女孩子们的事迹败露了,各种线索都指向朱鹮科技,但我知道裘先生已经为选举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他一定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他想让我顶替阿方索,他想让我承认所有的罪行。可惜裘先生不信任我,他认为我可能会提供一些不利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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