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要这样。”裘世焕的身体几乎弹起来,他咬着枕巾,腰却软得半点都直不起来,“大叔,这样好丢人啊,饶了我吧。”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热切地快要溢出泪液,嘴唇红得像烂熟的苹果,“只要大叔饶了我,我就做个乖孩子……你一定会喜欢的。”
***
江彧猛地掬起一捧凉水,将脑子里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全都泼散。
那是他的证人,他疯疯癫癫的合作者,暴力至上的小怪物。
除了这层似近似远的关系,什么心思都不能有。
不然,会死得很惨。
他迅速离开浴室,穿上衣物,带着来时的行李推开了客房的门。
下到一楼,准备结清宾馆费用,江彧却被前台告知,一切款项一早就由同行的另一位男士结清了。
对方只留下了一张贴纸。
江彧无比忐忑地展开被折成五角星的鹅黄色贴纸。
笔迹龙飞凤舞。
【大叔,我肚子好饿,可是大叔睡得太熟了,我只能一个人去吃早茶:(
啊,对了^p^——能不能顺路给我带一杯奶茶?我在东商业街最有名的那一家,快来找我!】
江彧忍不住笑了一声,沿着折痕重新叠好贴纸,收进贴身的上衣内兜。
微笑着向前台道过谢后,他大着步子迈出酒店,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
一群肥硕的白鸽从窗户、屋顶与线缆之间振翅飞起,向着远处四散而逃。
自动门在身后关闭的一刻,江彧仰起头,望向头顶万里无云的蔚蓝。
“今天是晴天啊。”
***
邮局地处办公路段,距离东商业街和奶茶铺不算远。
有老式书店、古玩店,整体是中欧混合式建筑,屋顶上站了一排白鸽。
江彧随便找了个早点摊买了两个白馒头,一边避让着中央广场喷水池的大白鹅,一边有滋有味地啃了起来。
拐过一条做时装生意的街,很快就到了一处教堂般的建筑前,这里就是邮局。
江彧走到柜台前,前台满脸笑容地和他打了招呼。
“你好,先生。有什么能够帮你的吗?”
“我想寄一幅画。”他说,“寄件人的名字就写……博朗。住在南新街729号,这是我想要寄送的地址。”
他递上纸条。
前台低下头,核对起地址和收件人。
“跨区邮寄可能要收取相应的手续费。”
“无所谓,只要能把东西安全送达。”
“请在这里填写相关信息。”她递上去一张表格,交给江彧一支圆珠笔,“您看上去心情很好,这么大的东西,是寄给朋友的吗?”
“当然,不然还有谁值得我这么做呢?”
江彧很快填写完个人信息——当然,都是博朗的。他的真名,住址可不能出现在这种需要严格筛查的东西上。
“这东西很珍贵,希望你能将它当作易碎品处理。费用不是问题。”
“我了解了。还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吗?”
“我想,暂时没有了。感谢您的关心,女士。”
江彧又对她笑了一下,缴纳现金后转身离开邮局。
从邮局出来,往裘世焕所在的东商业街只有大概二十分钟的路途,江彧决定徒步过去。
一出门,他又忍不住掏出烟盒里最后一支烟,随意地点起了火。一边左右活动肩臂,一边自电器店的橱窗前信步走过。
橱窗里摆了近二十多台液晶电视,大小不一,全都在播放同一个频道。
他刚吸下一口,连神经都没开始舒缓。嘴唇只是微微张开,吐出一股白烟的瞬间,数十台电视同时发出一种女声。
【日前,杀害前财政委员乔迎生的嫌犯已经被警方抓获,考试院内发现作案凶器,经指纹核对,嫌犯与现场残留指纹相吻合。】
江彧还是夹着烟,但视线几乎要黏在电视画面放送出的几张照片上了。
【据警方透露,嫌犯是其中一名遇害女性的家属,此举可能意为报复。】
戴着口罩与鸭舌帽,海潮般的镁光灯此起彼伏。那个被司法机关严格履行着隐私权,拷上镣铐,被一左一右的警察押进警车后座的人。
并不是裘世焕。
怎么回事?
江彧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自始至终,裘世焕都没有说过,是自己杀了乔迎生。
他只是很模糊地、玩笑般地给出一种解释,而后引导自己进行了错误的判断。
【因为我想杀了他。】
正是这句话,正是他有意无意展露出来的自信。
所有的方向都错了。
裘世焕的动机,很可能不是自己想得那样简单。
第25章
江彧拎着一袋加了布丁和椰蓉的奶茶,推开旋转门,走进世贸大厦。
他铁青着一张脸示意服务生不用继续跟随,而后搭乘直达电梯,抵达五十五层的餐厅。
餐厅分自助和包间,进门左转的一块餐区过道摆了一台大型的黑胶唱碟,撞针嚓嚓划过,放着帕赫贝尔的《卡农》。
架子上的烤肉一揭开罩子,餐厅上空立刻弥漫起肉与腌料的混合香。
“先生,需要帮助吗?”
侍应生从头到脚打量着江彧,看了看他手里的奶茶,露出为难的神色。
这家店是一般人消费不起的价格,所以在19区,店内生意倒是比想象得还要冷清。
江彧到处看了看,直接向着包间走去。
“找一个朋友。”
侍应生连忙追在他身后。
“很抱歉,先生。我们这里是不允许外带食品的。”
“我找他有事,不会坐下点餐的。”江彧单手插在口袋里,大衣下的紧身牛仔裤踏出一股压倒性的气势,偏偏他在身高方面极占优势,眼睛里又带着浑然天成的说服力。
“您要找谁?”侍应生仍不放弃地跟上去。
“一个男孩,很年轻。金发,蓝眼睛。”江彧眼睛上翻,简单描述了一下,“脸蛋长得很漂亮。应该出手阔绰。是他叫我来的,有印象吗?”
侍应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在听到江彧的描述以后,一旁的领班坐不住了。
她走上前来,朝着江彧深深鞠了一躬。
“江先生是吗?您说的那位先生提前交代过我们了。说只要您到了,就直接领进包间。请跟我来吧。”
江彧冷不防皱起眉头,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跟两位礼貌地点头示意后,立马跟了上去。
留下那侍应生在原地不知所措。
***
包间的展柜上摆满了精美的檀木雕刻。
墙体是混合式的,上半部分贴有碎花墙纸,下半部分则是红木地板及墙身。
中间安了一个标准尺寸的圆桌,桌上摆着一排没吃完的粤式茶点。铺着两层厚桌布,连边缘都滚着精美的花边。
裘世焕位于主座,右手边就是一个兔子慕斯。
看到江彧跟在领班身后面色不佳,他的眼睑微微眯起,嘴角含笑。
“大叔,你来了?快点坐下来一起吃。”
裘世焕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衬衫,材质相当透,胸口的位置稍稍鼓起。连最上方的两枚扣子都散了两颗,肆意地凸显出脖颈,喉结与锁骨的曲线。
看着近前这个张狂傲慢的年轻人,江彧莫名觉得自己一肚子火顿时烧得一点都没剩下。
裘世焕总是这样,他知道如何利用外表上的优势,他深谙人类的本性,洞察他人内心的鬼祟。
江彧有的时候在想。如果诱惑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裘世焕还会像现在这样无法无天吗?
毕竟,当一只蝴蝶在指尖停落,很少有人会去关注美丽的假象背后,到底埋藏着多少被吸食的尸骨。
江彧顺势拉开一张凳子,歇靠在靠垫上。
他一边摇晃奶茶杯,一边将吸管一同递给裘世焕。
后者立马兴冲冲地插进吸管,尝了一口。
“好喝——大叔要不要也来一点?”
“不用了,我不爱吃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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