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的工匠就指着画中窗下的一丛芭蕉树说:“江大人的款识藏在这里。”
几个人都凑过去看,就见几丛叶片之间,一行极小的字正是江一鹤的款识。
凤随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心想江一鹤都辞官多少年的人了,他当初的同僚都未必知道他的下落,这个马秀山倒是神通广大,怎么搞到这么一幅画的?!
第111章 娇气病
烧瓷的父子俩离开之后,凤随连忙拉过司空上下打量他,陈原礼也在一边拍他的肩膀,很有些后怕,“那天在公主府到底出什么事了也不知道,你也没送个信儿回来,大人这两天一直黑着脸……”
凤随见他没什么伤,神情淡定了许多,“说说吧。”
司空就把那天在梨花院里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讲太华这个人身上的可疑之处,他与华云班的班主林华云之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以及他亲眼所见的,太华在刘队长面前所表露出来的地位。
说完这些,他又开始讲温娘子的乐团和后来与李骞相识的经过。
凤随和陈原礼几个最初的反应是吃惊,后来就……吃惊过头,有些麻木了。他们谁也没想到拜师这么严肃的事情,放在司空身上就像出门买了三斤包子似的那么简单。
“真是李骞?”凤随不大确定的看着他,“牡丹楼的老板?林山翁的师弟?”
司空点头,“他还送了我见面礼,是一支音色特别特别好的玉箫。我没带回来……回头给你们看。”
想到李骞,司空脑子里忽然就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但是不等他深想,就听陈原礼在一边嚷嚷起来了,“咋就看上你了?就因为你会弹曲子?可也不对啊,李大家那是什么人啊,他身边的烧火丫头论起弹琴来,恐怕也不会比你差吧?”
司空,“……”
司空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师父在艺人这个阶层中的超然地位。但是,就算陈原礼推崇李骞这个牛人,也不必死命地踩他啊,这还有没有兄弟情了?!
司空完全不想理他,转身问凤随,“大人你说我送什么拜师礼比较合适?”
他虽然靠着碰瓷从凤随这里挣了不少钱,但李骞只会比他更富,人家才卖了牡丹楼,手里银子估计都成堆了。司空这几个歪瓜裂枣,都送过去人家也未必看得上。
再说也不能送银子,太不风雅。司空觉得,他师父虽然不会讨厌银子,但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拜师礼。
嗯,也显得对他老人家不够用心。
司空满脑子还在想要不要送一副□□过去让他师父防身用?或者珍珠?不,不,珍珠是从烈火帮里霸占来的,万一让谁看出来,怕是要给师父惹祸。要不买一套文房四宝?会不会有些太普通?
凤随想了想说:“这事儿交给我。我回去问问祖母身边的人。府里走礼也都是她们帮着祖母参谋。这些事她们都懂的。”
司空就松了口气。
这件事,他可不就是卡在找不到合适的专家来咨询么。
凤随在公主府的宴会上见到了脑门上贴着银色莲花的司空就已经被震了一回,魂儿都快震飞了。
大概是那一次震得太厉害,他觉得,之后司空身上再闹出什么事情,好像都不会再像那一刻那么具有杀伤力了。
凤随也不觉得司空认了一个乐师做师父就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李骞虽然只是一个乐师,但他毕竟不是寻常的乐师,在文人当中,也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司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我想起来了!”
“什么?”
司空有些兴奋的从他们身旁的桌子上拿起那幅作为证物的素绢画,“这个江大人有多大年纪?跟我师父差不多吧?”
凤随一下就明白了司空的意思,“还真是。”
但江一鹤与李骞是不是熟人,或者说是不是有什么交情,这些外人就不会知道了。
“有可能是认识的。”陈原礼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文人不是都喜欢凑一起研究琴棋书画么,来往的圈子估计都差不多。”
“我去问问师父。”司空潜意识里已经把李骞这位师父当成了自己人,觉得这种小事情,师父知道的话,一定不会瞒着他。
凤随也忙说:“我去给你预备拜师礼……我跟你一起去。”
司空和陈原礼一起看着他。
凤随轻声咳嗽了一下,“原礼也去。拜师也算是一件大事,自己人不好一个都不出面。”
司空茫然了一下,这样的说法……好像也有道理?但是他在李骞面前还不是司空,是将离啊。
凤随说完刚才那句话,就很干脆的拿定了主意,“我让人在太白楼定几桌席面,回头把你的那几位师姐师兄的,都请来。”
司空挠挠头,他真正的身份总不能一直瞒着师父,也是该找个机会交代一下了。
凤随的这个提议被李骞给否掉了。
李骞捏着司空的耳朵教训他,“用用脑子,别想一出是一出的,你在公主府闹出的动静那么大,搞不好还有人盯着你呢。这个时候闹开,你之前那些鬼鬼祟祟的把戏不是全白费了?”
司空被他捏得吱哇乱叫,“知道了,知道了!松手啊……”
李骞没松手,手底下更使劲儿了,“死小子,敢欺骗师父,不给你点儿教训,你还以为师父是面捏的。来人!家法拿来!”
小青一脸忍笑的捧着家法上来了。
司空皱着脸瞥了一眼……一根干枯的小树枝。
司空,“……”
给他师父跪了。
这家法合着是才从院子里掰下来的吧?!咱们师门的家法这么不讲究的吗?!
“趴下!”李骞中气十足的吆喝。
这可是他生平头一遭有机会教训徒弟,以前光冲着他师兄的一堆徒弟流口水了……他也想教训徒弟,可惜别人的徒弟不肯给他教训。自己收徒,他又一直犹豫,怕教不好,也怕教着教着自己就烦了。
现在他没有这种顾虑了。
就看司空这个惫懒的样子,教不好也正常,教好了才是不正常!
司空乖乖的在他师父的暖榻上趴下了。
他有些怀疑师父是不是在教训徒弟方面没经验啊,听说别人教训徒弟的时候都是让徒弟跪着,怎么他家的师父还这么体贴,竟然让他趴到榻上?
但这个错误他会纠正师父吗?!
当然是不会的了。
没看旁边的小青姑娘憋着笑都快给她自己憋出内伤来了……
李骞没注意到自己的侍女有什么怪表情。他思索了一下要不要扒了裤子打,但想想徒弟也是要脸的,在他这个师父面前露出光屁屁大概会不好意思。
算了,孩子也大了,得成全他们的脸面。
李骞晃了晃手里的小树枝,小树枝在半空中带出一道凌厉的风声,“啪”的一声抽在了司空的屁股上。
司空还没做好准备呢,猝不及防的挨了一下子,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李骞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手都跟着抖了一下。
这是……打重了吧?!
李骞犹豫了一下,举着小树枝又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色厉内荏的吼道:“知道错了没有?!还骗不骗师父了?!”
司空,“……”
司空把脸埋进胳膊肘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
小时候他爸爸也教训过他一次,好像是他把他爸爸的论文偷出去跟一群幼儿园的小朋友撕吧撕吧叠纸飞机了。
他爸爸气得直冒火,把他按在膝盖上打屁股,结果才打了两下就下不去手了,然后色厉内荏的冲他喊:“知道错了没有?!”
他们喊的话都是一字不差。
李骞甩了甩手里的小树枝,他没想到这么细的小树枝挥动起来能发出那么吓人的呜呜声,心里就有些没底。
声音这么吓人,打到屁股上,应该挺疼吧?
他弯下腰,偷偷打量司空的脸,然后就发现他露出来的小半张脸都是白的,眼角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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