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跟着凤随刚走到院门口,曹溶一身便服,身后跟着一个面瘫脸的侍卫曹九黎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两边见了礼,各自寒暄,然后凤随将来客请进了书房,分主宾落座。
有一段时间没见,司空觉得曹溶看上去也憔悴了一些,脸色不大好,十分疲倦的样子。曹九黎倒还是老样子,毕竟是习武之人,精气神都足得很,看见司空的时候还咧嘴一乐,悄悄跟他嘀咕,“啥时候打一架啊?骨头都要生锈了。”
司空听的想乐,这一阵儿皇城司的人满京城地抓捕烈火帮的帮众,他家上官都快忙死了,这话说的可真拉仇恨。
曹溶没搭理这两只,他接过凤随递过来的茶杯,就开门见山的说道:“凤兄,你让我查的人,已经有眉目了。”
凤随微微挑眉,“哦?什么人?”
曹溶也没有卖关子,大大方方的从袖袋里取出一份口供递了过去,“这人如今在皇城司的大牢里,除了他本人,还有两个徒弟都参与进来了。不过这两个徒弟都是做一些很基础的工作,炮制药材、切割、磨粉之类的,他们并不知道他师父是要调配什么。”
有外人在,司空不好表现的太没规矩,只能悄悄伸着脖子朝凤随手里看了两眼,几张纸,上面写满了字,笔迹有些潦草,每一页上都按着鲜红的指印。
司空心想,这个曹溶,做事还挺仔细的。
凤随看完口供,又叠起来还给了曹溶,“这个卢满仁,他说是收了李东江的银子才做的这种药粉。李东江人呢?”
“也在皇城司的牢里。”曹溶慢条斯理的说:“要不是抓烈火帮的人,我还不知道他李东江李大老板,竟然还是火神教的神使。”
司空在旁听听的一头雾水,直到他说了一句“李大老板”,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李东江不就是春江楼的老板吗?!
这人平时不怎么露面,春江楼的生意也各自都有大掌柜全权打理。要不是春江楼与烈火帮的来往太密切,一般人还真怀疑不到他的头上。
司空开始顺着他们的谈话往下捋:一个叫卢满仁的郎中做了一种药,这种药粉是李东江花钱让他做的。而李东江是火神教的神使。
曹溶眉眼如画,要不是眉宇间戾气浮动,看上去真像一名秀雅的读书人。但只要他开口,那种温雅如玉的氛围感就立刻被破坏了,“这李东江也是个硬骨头,十根手指都被掰断了,还死咬着什么都不肯说。”
凤随挑眉,眼神中波澜不兴,“听说火神教阶级分明,混到神使的位置上,已经算是盘踞一方的掌权人了,想必也不会是泛泛之辈。”
曹溶冷笑,“他是不说。但架不住他的爱妾知道的太多了,本官一吓唬她,她就什么都说了。你是没看见,李大老板听说他的爱妾把他偷着藏起来的印章都交代出来的时候那个表情……哈哈哈,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交给家里娘子好生保管,却非要交给一个外面买回来的表子。”
凤随,“……”
司空,“……”
总觉得他说的没错,但是哪里不大对的样子。
凤随也诧异了,“火神教,还有印章?”
“有啊,他们也要通过印章来区别身份。”曹溶说:“李大老板已经招了,说他们的神尊在襄州,他们从最初的教众做到法师,由法师经过选拔成为法尊,再以法尊的身份参加选拔,最终坐上了神使的宝座。当上神使,便有权利指导一方的宗教活动了。李东江就是总揽西京的教派活动的总负责人。”
曹溶又给他们科普了一下火神教的情况:火神教在西京城附近有几个据点,顾桥镇的青水庵是一个,太平镇北边有一个土地庙也是一个。还有桃花镇上有一个桃花庵。因为他们要吸纳的教众以女性为主,所以这几个据点负责人都是女性法师。
“他们宣称供奉光明神,自称是光明神使。除了他们的庵堂里供奉着光明神,一般教众的家里供奉的都是光明神座下的杀生菩萨或者度厄菩萨……具体他们怎么划分的,其实本官也没听太明白,总之人家自有一套章程。”
凤随也听的稀里糊涂,同时也对曹溶的糊涂表示了理解。火神教在短短数年间发展到了这么大的规模,没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是不可能的。
曹溶又说:“李东江说,他们将这些药粉混合在线香里,卖给教众。这些药药性其实不重,只能起到极为轻微的致幻作用,但教众在燃香的时候朗诵教义,天长日久,教义便会在他们的脑海中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司空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在药物的作用下,给教众们做进一步的洗脑兼催眠么,好让他们更加相信自己朗诵的那些教义。
司空望向凤随,凤随与他想到一起去了,便点了点头,解释说:“正是你当初去搜黎章氏的房间时,带回来的那一包香灰。你说味道不对,我便交给曹大人,让他找可靠的太医来给做了鉴定。”
曹溶也侧过头上下打量司空。他以为这小子除了会解开机关,还心狠手黑会打架,没想到性格也这么精明仔细。
“果然心细如发。”曹溶也难得大方的赞了他一句,“有这样的得力助手,凤大人当真是如虎添翼。”
司空连说不敢当。
凤随却一笑,脸上露出自得的神色。
曹溶有些看不惯凤随脸上那股骄傲劲儿,不过他们现在还是合作的关系,倒也不好对着他毒舌,便恨恨地骂起李东江这些神使来,“这些人真是奸猾似鬼,他们用这样的邪门歪道控制了教众,让他们对光明神的教义深信不疑,又一个个虔诚无比,家里哪怕只剩下三个铜板,也非要捐出来两个不可……几年下来,他们可没少揽财。”
凤随忙问他,“钱财可有追回?”
曹溶露出一个有些憋屈的表情,“追回一部分。据李东江那个爱妾交代,这小子每隔数月都要装几个大箱子,托给镖局的人,送回襄州去……但是不是银子,她就不知道了。李东江这人虽然在女色上有些犯糊涂,但性子精明得很。具体的名册、账本,这些东西到底藏在何处,连那个爱妾也不知道了。”
“我今日来,还有另外的事要提醒凤兄一声。”曹溶说:“李东江的这个爱妾,身份很不一般。”
凤随就猜到这个女人,有可能是被什么人故意安排到李东江身边的。
“是谁的人?”
曹溶冷笑,“本官还以为是烈火帮的人,毕竟这两方一直有勾结……没想到竟然猜错了。这个女人,竟然是九江门二当家付衍的亲妹妹!”
凤随也吃了一惊,话说最近他听到付衍的名字可有些频繁了。最近的很多事情,比如李骞搬出牡丹楼,再比如跑去游说温娘子的李素心,这些事都或多或少跟付衍有些关系。
凤随的神色沉了沉,“好巧,我正想着要找机会跟曹大人通通气……我要说的,也正是跟这个付衍有关系的事。”
凤随跟曹溶说了李素心的事,又提了提这女人在牡丹楼里可能占着股的事。
曹溶倒也不觉得意外,“烈火帮的事情刚闹出来的时候,本官还觉得九江门更识趣一些……现在看来,倒是我自己眼拙了。”
凤随微微一笑,“姿态摆得低,所图自然不小。”
“说的是。”曹溶想了想,又朝着凤随的方向微微凑过去一些,“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本官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你上次告诉我,说烈火帮的老牛在昌宁街的林家胡同里养着一个外室……这个外室也不简单。”
凤随多少是有些猜测的,这里面要不是有问题,李骞也不会特意提醒司空。
他配合着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如何?”
曹溶压着嗓子,神神秘秘的说:“她是牡丹楼原来的花魁,以前的花名叫魏紫。知道是谁给她赎的身吗?你肯定猜不到。”
凤随确实猜不到。既然曹溶这样说了,那就表示给她赎身的人肯定不是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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