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与其说是对过节抱有什么期望,还不如说是对他师父心存愧疚,很希望能陪着他度过一个安安稳稳的节日,然后再出发。
但他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很清楚,这也只是奢望。
因为横在凤家军面前的麻烦,远比过年过节这种小事要重要得多。
虞国公府的车队出发之后,队伍的后面果然跟上来很多私人的马车。这里面有的是商队的马车,也有一些是随着镖局一起南下的普通百姓。
寒冬腊月的,赶路本就不易,凤云鹤对他们也颇多体恤。天气好、道路也好走的时候队伍就走的快一些,不好走的时候就放慢速度。他还叮嘱巡逻的卫兵每天都要到队伍的后方去看一看,顺带着维持一下秩序。
或许是老天爷也想帮他们一把,这一路走得十分顺利,只有在经过白沟的时候遇到了雪天,而且这一场雪下得也并不算大。等他们出了河间府之后,就再没遇见过特别大的雪了,都是干冷刮风的天气。
虽然大冬天的,荒原上的风嚎叫起来跟野兽似的,听着也很吓人,而且寒风往往会把马车里的一点儿微薄的暖和气儿都带走,但总比遇见雪灾被困在野外要强得多。
李骞准备充足,这一路光是马车里点火盆的炭就装了两大车,又有司空时不时的关照,他们在物资方面倒是没有什么短缺的。
连小鱼都悄悄感慨,说后面那些跟着军队出发的私车可没有这种条件,可以坐在马车里一盆一盆地拢着炭火,虽然马车赶起路来也免不了会四处透风,但有一个火盆,就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李骞每每听到这种唠叨,都会露出十分骄傲的笑容,有时候还会笑着回他一句,“可不是,我这也算享到了晚辈的孝敬了。”
……比司空他娘有福气啊。
这后半句话,小鱼心知肚明,却从来不敢说破。
他一想到他们回到西京之后,可能会跟慎国公府正面杠上,心头就沉甸甸的。
他不担心司空,司空经过了林泉一战,回到西京后势必还要升官。据他家先生猜测,封个宁远将军还是很有可能的。
正五品的军官,已经算是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了。虞道野和他老娘绝对没有那个能耐把司空这样的军中新贵怎么样。
小鱼担心的,是他家先生的安危。
虽然司空也孝顺,照顾先生也周到,但……凡事总有万一。
与小鱼的忧心忡忡相比,司空的心里反而涨满了熊熊的战意。
他自己对虞道野虽然没有什么想法,但架不住这个人是他师父的心病。若是不能好好解决了这个病根儿,他师父后半辈子绝对不会有轻松日子可过。
为了他师父能有一个惬意的晚年,司空也要想办法了结这一场恩怨——长荣公主母子俩欠李家的债欠得够久了,是时候还回来了。
第206章 阿保
司空骑在马上一路疾驰,回到营地的时候脑门上都微微冒汗了。宝珠也是一副跑得过足了瘾的模样,轻快地甩着尾巴,不住地喷着响鼻。
司空下马的时候就很骄傲地摸了摸宝珠的鼻子,跟它说悄悄话,“今天跑痛快了吧?师父这里可能有糖,等我去给你要几块啊。”
宝珠亲昵地蹭蹭他的脸,乖乖的让小鱼的徒弟牵到一边去喝水了。
之前过大名府的时候,小鱼带着护卫去附近的村子里给他家先生买鸡蛋,结果捡回来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子。孩子破衣烂衫不说,人也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脏兮兮的小脸上两只眼睛大的突兀,看谁都是一副木呆呆的表情。
小鱼大约也是听李骞念叨的多了,看见这个孩子可怜吧唧地缩在村头的树下,就想起了司空。总觉得要是没有孤云寺的一群和尚,司空小时候说不定也就是这个模样。
怜悯心一起就压不住了,小鱼跟村里的人一打听,说这孩子其实不是村里的人,不知从哪里游荡过来的,他也不怎么说话,村里也没人知道他的底细。
小鱼就一咬牙就把孩子抱了回来。他想的好好的,要是先生不同意收留他,他就认他当个弟弟,反正自己也薄有积蓄,又有每月先生给的薪水,多养活一张嘴,也并不是就养不起。
不过带回来之后,李骞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果然也触动了心肠,直接发话让小鱼带带他,就留下来当个小跑腿吧。
他给这孩子取个小名叫阿保,心里想的却是,要是司空这般小的时候就被他找到就好了。他可以拼了命地宠他,给他一个富足的、并且还有很多很多关爱的童年。
阿保起初对什么都没反应,给他吃的就吃,给他喝的就喝,没人理他他就缩在角落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后来才慢慢的对周围的人有了反应。
他最喜欢的就是宝珠,还会学着周围的人的样子给宝珠梳理鬃毛,没多久照顾起宝珠来就像模像样了。
司空不可能天天跑来跟他师父黏糊,不过每次来,阿保都会显得很高兴,还拿李骞塞给他的糖块偷偷地喂给宝珠吃。
司空把他们这一次出猎打回来的几只肥兔子交给了小鱼。
他们这一路赶的并不急,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也经常打发人出去采买,因此食物是不缺的。缺少的只是新鲜东西,肉、菜、蛋、奶这些。有时候路过市集、村庄,经常是国公爷派出去的人就将人家能拿出来的东西全部包圆了。
李骞这里因为有司空在,还能分到一些,后面那些车队的人就得求爷爷告奶奶的买高价货,或者只能啃干粮了。凤云鹤会安排手下留意这些百姓的安全,但他们吃吃喝喝的事,他是不会管的。
李骞正裹着一件不起眼的斗篷在马车下边散步,看见司空过来,脸上顿时浮起笑容。
司空走过来摸摸他的手,不大放心的问他,“怎么不在马车里等着?”
李骞不当一回事儿的说:“也不能总是坐着,这会儿没有风,太阳又晒得暖暖的,下来走走也舒服。”
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手巾,给司空擦了擦鬓角的汗。
司空微垂着头,他的袖袋里还揣着一叠草纸呢,擦汗擦手比手巾方便。不过有师父的关心,他还是很受用的。
在经过了凤随的连番嫌弃之后,他也开始觉得他这个爱揣着草纸的习惯……好像不大符合这个时代的生活观念和审美?
司空不想标新立异,但他也不想在生活细节上为难自己。草纸还是要继续揣着的,只是他会记着提醒自己,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
因为别人会觉得……不雅。
司空陪着李骞在营地附近溜达,正午时分,天上是蓝的一汪水儿似的晴空,一丝云都没有,阳光暖暖和和地洒下来,晒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就算这样,也让人觉得舒服。
李骞见旁边没什么人,就悄悄对他说:“等过了河中府,我就不跟着你们一起走了。这么久没回家,我也得带着人回去看看。”
司空知道李骞的老家在陇右,他也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去过了,但从出发到上路,他师父从来没提过这一茬,司空就有些呆住了。
李骞摸摸他的手臂,打趣他说:“怎么,舍不得师父了?”
舍不得,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不放心。
司空想了想,对他师父说:“回头我点两个小队跟着你。”
李骞也没拒绝。他要真是只带着二十来个护卫就走,司空估计要担心死了。
“家里的事安排一下,”李骞说:“然后我就到西京去找你。”
司空顿时放了一半儿的心,想了想,又嘱咐他说:“如果国公爷要回北边的时候你还没赶过来,我就让人给你传话,直接追过来得了。”
李骞点头。他没有什么非去西京不可的理由,自然是司空在哪里,他就在哪里。至于虞道野一家子,就都交给司空去处理吧。
他是李持盈的儿子,替李持盈出头,天经地义。
“你回了西京之后,去我师兄的家里找蔡嬷嬷。她哪里有一些旧物,还有几个家里的旧仆,你若是跟虞道野对峙,应该是用得到的。”
司空郑重点头。
到了河中府,略作休息,李骞就带着他的一众护卫和司空安排的两个小队约莫二百余人,启程上路去了陇右。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