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先暴露的人不是司空,而是罗松。但这小子机灵,在民居这一带三转两转就把人给引开了,反而为白潜争取了时间。
白潜此刻靠着墙头,脚下踩着窝棚下方的一口水缸,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他心中只觉得压力极大。
以前司空干这些活儿的时候,也是这么紧张吗?
从白潜的位置已经看不清司空了,他被一群辽兵围了起来。白潜也不能确定他能支持多久,所以他不能再拖了。
白潜做了一个深呼吸,架起弓,瞄准了城门洞里的那两支火把。
司空艰难地爬起来,瘸着腿后退了两步,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横在地上的长刀。
这些辽兵大约也把这一场对打当成了角斗,见司空还有余力爬起来,他们又都往后让了让,将主战场交给了大胡子士兵。
司空谨慎地继续后退,然后脚尖在刀柄上一挑,长刀飞了起来。刀柄上沾了水,略有些湿滑,司空险些没能一把握住。他就势挽个刀花,去绞住大胡子横扫过来长刀。
刀刃相击的力道震得司空整个手掌发麻,险些握不住刀柄。
长刀也不由自主的向下沉了沉。
就在这时,他只觉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晃,眼前顿时暗了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有瓢泼一般的大雨,依然无止境地往下倾倒。
这是城门洞里的火把被人灭了。
火把上虽然裹了油脂,但这么大的雨,地上已经积了水,火把滚进水里,很快就烧不下去了。
大胡子的视线也被突然熄灭的火把给晃了一下,等他的眼睛在片刻之后适应了周围的光线,才发现他面前那个油滑的对手已经不见了。
要命的是,这个时候到处都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马道上的骑兵在想办法往下走,而城门下方的步兵一时半会儿的又不敢撤走。没有了管事的人,人群一挤,就又乱了起来。
恰在此时,街角转出一队骑兵,顶着大雨风驰电掣一般朝着城门的方向冲了过来。一个极为洪亮的男声呼喝道:“列队!”
哪怕是不知情的人,也猜得出这人在蓟州军中大约是一个极有威信的人,他的一声呼喝,让城门下有些躁动的队伍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这一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从城门洞的方向传来一声清晰的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吱呀”。
声音厚重,带着悠长的尾音,仿佛自天外飞来一般穿透了重重雨幕。但听在众人耳中,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第189章 童镇北
一门之隔的城外,躲在城门洞里的守卫也已经听出了城内起了纷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喊里面的人给他们开门?
想想也不可能。
于是这几个守卫只能握着刀,紧盯着严丝合缝的两扇城门,预备着里面会冲出来几头狮子老虎——原以为有危险也是从城外过来,没想到是从里头先冒出来了。
等城门有了动静的时候,他们心跳都加快了,反倒是城门里头冲出来的人,因为门外的城门洞里亮着火把,眼睛有一霎间的不适应。
但这个时候更要命的问题不是要不要跟这些人拼命,而是他们忽然发现从城外的方向传来了马蹄声。
轰隆隆的声音,他们起初还以为是打雷,但等这声音越来越近了,才发现是骑兵。
可是城外就是山,荒郊野岭的,哪儿冒出来这么多的骑兵呢?!
但黑衣轻甲的骑兵们却不打算给他们留下解惑的时间,他们迎着大开的城门,发出了饿狼一样充满野性的嚎叫。
雪亮的刀刃破开了暴风雨的夜,如同一支犀利的箭,笔直地射入了大开的城门之中。
城门内,借着门洞外面透入的一点儿微光,司空也看见了长街一侧纵马冲过来的武将。
领先一人四十上下的年纪,身形魁梧,帽盔之上红缨如血,手持一柄长枪,威风凛凛,真如战神降世一般。
他带着人直冲到了城门前,与城外冲进来的凤家兄弟迎头撞上。
这个时候,司空、白潜这些实施偷袭的人都被这些骑兵扫到一边去了。
这位武将显然也是蓟州守军的头目,两军对垒,身为一方主将怎么会将对方阵营里几个偷袭的小毛贼看在眼里。
凤随一进城就在城门口看到了司空。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伤,但见他全须全尾,还能跑能跳,就知道没有大事。
提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时,那名身着铠甲的武将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童镇北?”凤随上下打量这名武将。虽然这人身后的一排武将也都是孔武大汉,长着熊一般的身材,但论起上位者的气势,却没人能与前面这人相比。
童镇北一双豹眼也在打量他,看看他再看看他身后同样装束的凤勉,神情冷冽,“你们是凤家的人?!”
他说的是汉语,吐字清楚,还是标准的西京口音。
凤随并不在意他轻慢的态度,微微一笑,“凤随,凤家老二。这是凤勉,凤家老三。”
童镇北脸上就浮起一个冷笑来,他想的是,行啊,凤家人真有种,打到他眼皮底下来了,竟然只派了两个他听都没怎么听说过的小辈!
欺人太甚!
童镇北一抖□□,“来,爷爷陪你们好好玩一玩,看看你们是怎么冲进来的,爷爷就让你们怎么爬出去!”
以为开个城门就能拿下蓟州城了?!
做梦!
凤随抬手,身后的下属送上他的钩镰枪,他头也不回地接过,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挽个枪花,横在手中微微一笑,“多说无益,来战!”
话音未落,他举起□□冲了过去。
童镇北也怒喝一声,两名主将顿时战成一团。
守在凤随身后的凤勉抬了抬手,身后士兵自动分成两队,一队跟着他冲向长街北侧,另一队由陈原礼带队,直冲向长街的南侧。
潮水一般的士兵涌进城里,竟把城门口打成一团的两员主将给晾在那里了。童镇北带来的亲兵要拦,但对方人多势众,潮水一般涌进来,瞬间就将他们淹没了。
童镇北气得大骂凤随是小人。
凤随架住他的长枪,淡淡一笑,尽显从容,“童将军此言差矣,凤某本来便是来取蓟州的。”
又不是来找你一较高下的。
这半句话,凤随体贴的没有说出口。
但童镇北却已经被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能眼看着凤随就这么在他眼皮底下取走蓟州吗?!
于是童镇北只能退,他不能被凤随缠死在这里。
童镇北虚晃一枪,带着残存的几个手下转头就跑。他没有走西城门两侧的主道,他走的是正对着城门的那一片乱七八糟的居民区当中的小路。
论起对蓟州的地形,没人比他更熟了。他要抢先一步回刺史府,这个时候,他必须拿住了刺史,才好借着他的身份把城内的壮丁都召集起来,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只靠他手下的守卫,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城里很快起了火,火势大,但侥幸的是雨也大,很快就把火给浇灭了。但就是这样,城中也起了骚乱,大部分百姓都紧闭门户,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头,但到底也有一些不安分的混子开始趁火打劫。
童镇北一边放火箭号令各方守卫守住城门,一边下令让城中禁军到刺史府门前集合。
身旁小兵领命,如游鱼入海一般快速消失在了民居中蛛网一样的小巷子里。
凤随、凤勉的主力部队冲进城门之后,司空终于见到了他的宝珠。
宝珠被栓在山洼里,大约是感应到了城中动静,它自己挣开了绳索,一路追着凤家军的脚步跑来了。
在城门口遇见司空的时候,它脖子上还挂着半根扯断的缰绳,委屈得直蹭司空的脸。
司空赶紧摸摸抱抱,又从袖袋里摸出花生糖喂它。
宝珠得到了主人的爱抚,还吃到了好吃的花生糖,玻璃心终于愈合了,昂首挺胸地驮着司空去捡漏了。
司空和白潜等人的任务就是破开西城门,然后守着西城门。
如今凤家军冲进了城,除了留在城外接应的队伍,并没有再增派兵力驻守城门。司空、白潜就将手下召集起来,城门上下,开始轮岗值班。若是遇见有想从这里出城的辽兵就冲上去打一架,能杀的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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