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骞心里慌了一下。果然是把孩子给打疼了吧?
看,都哭了。
李骞把小树枝收到背后,板着脸教训徒弟,“以后有什么事,不许再欺瞒师父。就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人多不好说,你送腊肉那次怎么不说?害得师父白担心……”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司空从榻上窜了起来,一下就抱住了他的腰。李骞被他抱得踉跄了一下,才扶着他的肩膀在暖榻上坐了下来,正要教训这孩子几句,就见他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腿上。
腿上的那一块衣料很快就湿了。
李骞叹气,他简直愁死了,徒弟咋这么娇气呢?
没看出来呀。
明明之前两次见面,都觉得司空这小子挺皮实的。性格也不是怯懦内向的那一种。难道是从前挨欺负太多,一被打就勾起了伤心事?
李骞忍不住在他的背上摸了摸,“好啦,不哭,师父不打你了。”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这个师父当的实在没气势,马上又端出厉害的架子来警告他,“以后要乖!”
司空正伤感呢,又被他这句话说的笑了起来。
他在李骞腿上蹭了蹭那几滴突如其来的不听话的眼泪,抬起头笑着点头,“好,都听师父的。”
李骞看他笑得那么开心,更确定他刚才是娇气病犯了,不大爽地捏捏他的脸,暗想这个徒弟不大好管呐。
司空情绪爆发了一下,整个人又平静下来了。
他请小青把他师父泡茶的东西都送上来,开始乖乖的给他师父泡茶。
李骞也平静下来了。
这会儿徒弟都开始老老实实的给他泡茶了,这就是低头认错的意思。作为师父,长辈,他也不好一直揪着徒弟的小辫子不放。
“你那位上官,”他回忆一下刚才司空的话,试探的问道:“对你很看重?”
司空点头,“凤大人很护短的。”
李骞品了品护短的意思,点点头,“他爹我以前见过几次,很厉害的人物。算起来也十多年没见了。”
司空一下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他放下茶壶,从袖袋里取出那幅素绢画递给李骞,“师父,你看你认识这幅画吗?”
李骞伸手接过,打开来仔细端详。
这幅画其实不大,勉强够绷一个团扇的,不过笔触细腻,画中人的神态栩栩如生,作画的人确实是有一定的功底的。
李骞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是老江的画……江一鹤,你们这些小辈大概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
“是证物。”司空说:“跟一桩命案有关。师父你认识这位江大人?你可知他这幅画是不是有什么意思?”
李骞陷入沉思,直到司空将茶杯放到他面前,他才如梦初醒一般,露出了有些纠结的神色,“认识倒是认识。江一鹤这个人,清高得很,但他爱才,我和师兄当初都是他的座上宾。”
司空就觉得这事儿算是问对了人,他师父果然知道一些什么。
“清高的人,性子都有些执拗,对自己看不上眼的人,有时候会很刻薄。”李骞说着就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广平王带着家眷回京……那时候朝廷还在东京呢,西京这边虽然有行宫,但也只是普通的州府。”
司空算了算时间,他师父提到的这个时间再往后的第三年,朝廷就因为东京一带剧烈的地动而终于做出了迁都的决定。
而原本只是一州之府的西京,在经过了将近二十年的建设之后,变成了如今这个繁华的模样。
“当时广平王的仪仗声势浩大,朝中很多人都颇有微词,但太后喜欢这个小儿子,大家也不好明着说什么。”李骞又叹,“结果江一鹤这个傻子就上本参他,说他的仪仗不符合藩王的规格。他当时还是礼部侍郎,尚书都没发话,他就这么跳出来,很多人都说他是被礼部尚书当了探路的石子了。”
司空不懂朝堂上的弯弯绕,但他听到这里,也觉得江一鹤像是被人当枪使了。
“后来呢?”
李骞摇摇头,“后来还能怎样,就是被广平王给记恨了呗,新年的宫宴上,他当众羞辱江一鹤,江一鹤气得要吐血……回来之后就画了这幅画。”
司空精神一振,“此话怎讲?”
“因为,”李骞说起这些旧事的时候,神情还有些犹豫,“很多人都知道这画中人,画中之事,乃是广平王的一桩丑闻。”
第112章 商户女
李骞从司空手里接过茶杯,闻了闻茶香,浅浅抿了一口,“所谓丑闻,大家其实也都是听说。”
司空眼巴巴的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听说”两个字的意思。
“广平王的正妃虞氏出身于慎国公府,慎国公祖上也是前朝贵族,后来跟随太祖打天下,太宗登基的时候,这老小子好像也出力不少,总之就是太宗皇帝的心腹,太宗两次亲征他都随侍左右,后来因为护驾有功,得了子孙后代不降级袭爵的恩典。”
太祖皇帝兄弟俩的恩恩怨怨,在后世有许多不同的版本,大家普遍认可的一个版本就是赵光义干掉了带着他打天下的哥哥,自己坐了皇座。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帝上位,自然要拉扯自己的亲信,于是虞氏一族就这么冒了头。
“当时的慎国公叫虞谅,他膝下的嫡长女就是由太后做媒,嫁给了广平王赵懋的那位虞氏王妃。虞谅子嗣上颇艰难,这位长女都快出嫁了,老妻才又生了儿子,这个儿子就是现在的慎国公虞道野。”
司空都快听晕了。果然穷人与豪门大户就是不一样,听听人家的家族发展史……司空自己的亲爹都不知道是阿猫还是阿狗呢。
“虞道野是虞谅的老来子,年纪跟我差不多大,家里两个儿子,一个叫虞进,一个叫虞保,年龄都跟你差不多大……虞进大约比你大三四岁,虞保比你大一岁。这俩孩子我也见过,虽然不能说丑吧,但确实都没你长得好看。”
司空,“……”
司空觉得他师父的故事讲的挺扎心的,拿这种出身豪门的富贵公子跟他比个什么劲儿呢?在这样的时代,出身决定了很多事。
他再好看,再出色,站在贵族的阶层来看,也不过就是一只略微光鲜点儿的小蚂蚁。
“师父认识这个虞道野?”
“当年也算是好友……”李骞的神色惆怅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平淡淡的模样,“后来因为一件事闹翻了。再后来就没见过面。”
司空觉得他师父提起这段旧事还挺难过,就凑过去拍拍他的手臂,“肯定是他错了!”
李骞一乐,又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对谁错……”
司空可不想再听故事了,连忙将话题扯回来,“丑闻。”
“言归正传,”李骞也意识到了自己废话太多,连忙将跑远了的话题收了回来,“这位虞王妃出身于世家大族,年幼时就经常出入后宫,养成了一个特别讲究规矩的性子。广平王呢,性子恰恰跟她相反,他从小在规矩里长大,最讨厌别人跟他讲规矩,就这么的,两人总是说不到一起去,夫妻感情……只能说一般般吧。”
司空点头,表示理解。
权贵人家的婚姻关系,估计多半儿都是用来联络家族势力的,哪个真会讲究感情基础啊。就算没有感情基础,贵族人家也很少有和离或者休妻这样的事情。
“广平王从小性子就叛逆,成了家之后,被官家下旨去驻守自己的封地。要知道从太祖皇帝开始,皇子皇孙就没有封地的,官家大约是实在厌了这个常常捣乱的弟弟……据说因为这件事,官家还与太后闹了好大的矛盾。”
“广平王到了封地,更是肆无忌惮,行事也愈发没有规矩。”李骞说到这里,就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不但时常出入花楼,而且还喜欢在外面养外室。”
“画中的女子是他养的外室?”司空心想,这都什么奇葩的爱好啊,难怪一开始他师父就说是丑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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