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自己是个穷人,对于什么田庄店铺之类的东西都不懂,自然也不好过问太多。反正是师父自己的东西,他想卖那就卖吧。
司空转而问起了小刀。
李骞忙说:“小刀去见王爷了。我们在路上得到消息,说贺望知的车驾快到熙州的时候不知出了什么事,又急急忙忙地返回了肃州。”
司空早就听说了贺望知要回京的消息,但人都走到半路了又赶回去……难道肃州一带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驿馆内院的一间客房里,凤云鹤、唐凌等人围桌而坐,正在听小刀汇报陇右的情况。
小刀以前在陈原礼手下做事,但他身上有军功,这一次返回北境之后,他将被派往易州西路,担任中军统颁一职,以后也是要被人称呼一声“将军”的人了。
小刀的年龄与司空、罗松等人相仿,中等身材,长着一张混在人群里并不起眼的容长脸,眉毛也长得稀稀落落,但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神。
这是一个性格开朗,爱说爱笑的小伙子,这样的性格,也使他跟三教九流打交道的时候游刃有余。
此刻面对的是他上司的上司,他的神情稍稍有些拘谨,“我们在陇右没有人手,所有的消息都是走地下得到的,未必详实。”
走地下的意思,就是通过陇右当地的地下势力或者一些帮派收集到的。消息的来源有可能是当地走镖的人,也有可能是一些隶属于地下势力的情报贩子。而这些消息,对目前的凤家军来说,都是属于未经证实的消息。
“听说,贺望知是四月初九从肃州出发的。”
小刀的话刚说了一句,就被凤随打断了,“肃州?”
小刀点点头,很肯定的说:“是肃州。”
凤随看了看凤云鹤,“不是说贺望知的驻地在盐州和洪州?”
凤云鹤对此也不大清楚,一桌子人都将目光望向小刀。
“驻守肃州的是贺望知的小儿子贺周平。”小刀忙说:“听人说这个儿子最受贺望知的喜爱,贺望知每年都会抽出一段时间去肃州……不知真假。不过贺望知是从肃州出发,这个消息是真的。”
凤云鹤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贺望知出发之后,”小刀说:“肃州一带就传出了有马匪作乱的消息。这一伙儿马匪在当地非常有名,他们常年在大宋与西夏边境地区流窜,活动区域最远可至陇右最西端的节占城,往来西夏、回鹘的商队经常被他们洗劫。”
凤云鹤微微颌首,“飞天狐。这个人我听说过。”
小刀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对,马匪的头目就叫飞天狐,听说这个人身手极好,而且对待自己手下的兄弟非常仗义。他洗劫商队,也是只图财,不害命。而且他们还经常救助当地的一些穷人。在边境一带,他的名声其实还不错。”
凤云鹤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凤随有些纳闷的看看他父亲,转头问小刀,“这个飞天狐,他闹出了什么事,逼得贺望知不得不返回肃州?”
小刀说:“肃州以北出现了春寒天气,一场雪,把春耕给毁了。当地百姓想要从官府这里得到救援,但贺周平的储粮是有限的,他还要养着军队,所以……”
小刀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究竟是遗憾还是愤怒。他的老家和族人们也是世代生活在陇右,小刀很难不去设想如果是他们遇到这种事,除了向官府求救,还能怎么办。
“贺周平不愿向百姓发放粮种,”凤云鹤思索了一下,“百姓对官府有怨气,这个时候只要有人出头挑动,很容易就会引发民乱。”
小刀连忙点头,“正是如此。飞天狐的手下把这些百姓召集在一起,冲击了知军府,还把贺周平和他的儿子给抓走了。我收到消息的时候,飞天狐已经带着这些人在肃州城外建起了山寨,挑起大旗,宣称是官逼民反了。”
凤云鹤身体向后一靠,两道浓眉皱了起来。
事情果然闹大了。但这个走向,却远远超出了凤云鹤预估的程度……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呢?
凤云鹤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了一个细节:“飞天狐纵横西北多年,他为什么会在肃州城外建寨子?”
这是小刀之前没有想过的一个细节,他想了想说:“这个属下就不得而知了。不过,飞天狐这一伙儿人在大漠上确实来去无踪,神出鬼没,这么些年以来,官府的悬赏年年增加,却始终没人探知他们的落脚地。”
“事反常必为妖。”唐凌在一旁轻声说道:“这个山寨,或许只是一个幌子,或者是针对官府设下的一个陷阱。”
凤云鹤也想明白了这一层,眉头微松,“飞天狐将陇右视为自己的地盘,他素来有不扰民的名声。这一点,还是可以相信的。”
凤随眼睛一下亮了,“飞天狐的目的,就是让贺望知回肃州!”
火苗扑的一闪,瞬间就将递到近处的纸条给吞噬了。
捏着纸条的人掉转了一下方向,待整张纸条都快燃尽了,这才松开手,任由纸条落在了桌面上的砚台里。
砚台里还有些许残墨,纸灰浸在墨汁里,很快就融成了一团泥浆。
贺周南垂眸望着砚台,嘴角浮起一个极浅的笑容,“父亲已经回去了。”
书案的一旁,坐着他的幕僚张俜。
张俜与他年岁相仿,面貌更清雅一些,穿着打扮也更像一名文士。他与贺周南曾经数次经历生死,名为主仆,感情却远远胜过了亲兄弟。贺周南的暗疾,就是张俜想方设法给他隐瞒下来的。
张俜微微颌首,应和一句,“飞天狐做事还是靠得住的。”
第243章 贺家的秘事
贺周南与飞天狐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那时候,他们一个是不受父辈重视的侯门贵公子,一个是官司缠身走投无路的乡绅之子,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贺周南在贺望知面前不受重视,但他的身份拿到普通的小官吏面前还是很有些分量的。他帮助飞天狐摆平了觊觎他们家的产业,组团来设局的仇家,也因此收获了一个肝胆相照的好友。
那时的贺周南还太年轻,身边跟随的人多是长辈所赐,其中不乏“人在曹营心在汉”的手下,于是他的消息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散了出去。
他最小的两个弟弟用乡绅之子来做局,引贺周南上钩,中了暗算,险些丧命。而乡绅一家也在这一场暗算之中家破人亡,乡绅之子也不知所踪。
贺周南拖着一身伤收敛了乡绅一家的尸骨,开始给自己和好友一家报仇。
他清除了他的那些好弟弟们留在他身边的钉子,折断了两个弟弟的羽翼,眼瞅着兄弟之间就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这件事被贺望知知道了,他用一个侯府世子的头衔为筹码,得到了贺周南对两个弟弟收手,从此过往不究的承诺。
数年后,故人重逢,一个成了西州防御使,一个成了他张榜缉拿的匪首飞天狐。
物是人非。
但岁月终究待他们不薄,让他们在面对彼此的时候,满心都是感慨与惊喜,并没有怀着怨恨。
贺周南有愧于飞天狐,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飞天狐却对他充满感激,要不是他出手,在当时的情况下,是没人敢为他的父母和家人收尸的。
“这么多年了,”贺周南轻叹,“贺周平大约已经忘记了他当年残害过的乡绅之家,但飞天狐是不会忘的。他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张俜也有些感慨,“侯爷太过宠爱小郎君,不管小郎君做了什么缺德事,他都帮忙扫尾。老话说的好,惯子如杀子,他怎么就不懂呢。”
贺周南冷笑,“他不是不懂,只是老六的娘死的太是时候,老东西的满腹情肠都寄托在了老六的身上,恨不得把他当成是自己的眼珠子。”
贺周平的母亲是陇右当地的官员送上来的一名舞姬,美貌无双,极得贺望知的欢心。贺周南记得这老东西还曾经想要让她做侧室,被自己的母亲给驳回了——堂堂侯府,能有资格坐到侧室的位置上的,也必须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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