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聚集在江家外,一定的范围内被设置好隔离带,里面的人面色凝重,几个家仆都在抹泪。
在看到几个执法人员从屋内小心抬出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时,江逢心身体发软,怔愣在原地时心脏和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着,脑子里闪过无数遍“不是的。”
签好合同,闻天让陈琳送走了对方的交接人,而方皓神色匆匆地从外面进来,门都忘了关上。
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低声对闻天说:“闻总,楚含玉自杀了。”
闻天抬眼看他,眼中划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暗下来,用指骨按压眉心,沉声问:“什么时候?”
“今早,警察已经去了,人是昨晚割腕的。”
原因闻天当然心知肚明,但显然楚含玉的死活他不甚关心,只问:“江逢心现在在哪里?”
方皓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秦哥,很快接了起来。
“闻总,江少爷这边情况不太好,霍医生说可能要动手术……”
闻天眼皮蓦的跳了下,抓起外套急忙往外走,一边跟方皓说,“开车,去市中心医院。快点!”
心脏跳动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要快,他一边听着秦哥的解释,一边锁紧眉头。
“起初还好,中途路过泰和,江少爷看到那有警察,求着我们下车,没想到就看到有人自杀,当时我们要带他走,结果人就起不来了,本来看着还好好的……”
“霍庭予怎么说?”
“霍医生还在手术室里,现在情况不好说。”
市中心医院里弥漫的消毒水味在他眼前氤氲出最初的场景,他陪江逢心每一次来,再往前,是江逢心才十几岁的时候,被他救到医院里,还往鬼门关里走了趟。
救他的和将他再次推向深渊的是同一个人,江逢心的爱情像是笑话。
当闻天意识到一切时偏偏又太晚,而他们之间说不清谁亏欠谁更多些,闻天话一出口就后悔,可除了这样没有办法再留住江逢心,所以干脆让他一辈子愧疚——江逢心足够傻,所以不反抗,就像江家人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他,他往生的绳索再次被弄断。
在手术室外等候的过程漫长而折磨,闻天盯着虚空的某处,转动手指上的戒指,和那天他随手扔到一旁的杂志上的折页上面款式稍有不同,但一样低调日常,是自己会喜欢的类型。
江逢心太过了解他的每个习惯。
也像江逢心的气息,缓慢又肆无忌惮地闯进他的房间和生活,让他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变成有所畏。
他站起身,在手术室外踱步,又坐下,拇指按摩太阳穴,然后又站起,反复多次,躁动难安。
过了不知道多久,大概很久,手术室的灯灭了,霍庭予出来时额角带汗。
“还好,闻总不用担心。”他说,“只是穿刺而已,积液太多了,后续需要好好调养。”
闻天点头。
下午他没去公司,就在病房外等着,在霍庭予得空时一直问江逢心的情况,脸色很严肃。
闻天一直不怎么爱笑,霍庭予能察觉出来,以前还好些,自从他去了海苑后就没见过闻天的好脸色。
时间不早,闻天看了看表,跟他道别。
晚点时候,闻天提着便当包进了病房,有医护人员在给江逢心检查,他就站在一旁,高高大大的一个,手里的便当包还是江逢心挑的,图案是一只黑脸小羊,很幼稚。
闻天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滑稽,没人理会他。
等到检查完,闻天才过去。
病床上的人睡得很安静,呼吸很浅,也像是根本没有生命。
这些天江逢心吃不下东西,脸瘦了一圈,穿着病号服露出干枯的锁骨。
靠里的位置还有昨天弄出来的吻痕,闻天对他做什么,他不反抗,也不回应,所以闻天自讨没趣,也觉得没意思。
凌晨一点的时候,江逢心睁开眼睛,床头只留了盏夜灯。
他适应了下光线,思绪也从黑暗中回笼,偏过头时,发现旁边沙发上坐着个人,撑着胳膊小憩,眉头也是皱起的。
江逢心看了看他,移开视线,把头转向一边。
这时晕倒前的景象才忽然浮现,随之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情绪。
楚含玉给他发过消息,打过电话,是求助还是警示都不得而知。
十余年的恩情不能用过于严格的标准评判,而他的难过更多是因为楚含玉甚至并未参与到这件事情中。
江逢心闭了下眼,心中的刺痛大概来自于伤口,他的鼻子很酸,深吸一口气时胸口极痛。
所以当闻天听到什么声音醒来时,就看到江逢心在暗处静默地流眼泪。
闻天没说话,拿来纸巾替他轻轻擦,这才听到很微小的啜泣声。
“难受吗?要不要叫医生?别用力喘气,”闻天想把他床头往上调了点,看他摇了摇头,又问,”想不想吃东西?我带了粥和别的菜,你要吃我去给你热。”
江逢心被他碰到的胳膊僵硬,由于没有力气,发出的声音也很小:“不用。”他说,“我婶婶的事怎么样了?”
闻天沉默一会儿,才说:“时间结果这两天可以出来,后事……我替她准备。”
“不用,”江逢心很快拒绝,“我自己来。”说话时胸口传来痛感,江逢心皱着眉头,缓慢呼吸着,身体跟着微微蜷缩,疼痛牵连后背。
闻天没问他的意见,把医生找来,在看诊时,江逢心说:“你先出去。”
闻天要扶他起来的动作顿住,视线停在他憔悴的脸上。
他听到江逢心在这段时间里重复频率最高的一句话:“我不想看到你。”
托好了关系,检查结果很快就下来,闻天瞒着江逢心找好了墓园。
医生不建议江逢心出院,一来他状态着实不好,二来江逢心也不太愿意回去。
正值早春,路边的树冒着尖尖的芽,江逢心站在床边往下看,一片稀薄的绿,唯独病房前的老树还没长芽,他问过来的护士,护士说可能没熬过今年,天寒地冻的就死了。
“这样啊。”他转头看了看,小桌子上放着的橘子被剥了皮,白边也都仔细弄掉,可是没人吃,这么放着,皮都干了,他看了看,把橘子扔进了垃圾桶。
闻天往返于医院和公司,起初基本就住在医院,公司的事情堆了一堆,现在忙得很,眼下熬出青黑,等他签好一打文件后已经下午四点,他照例去买江逢心爱吃的菜,每天都不一样。
明明以前享受着明晃晃的爱时不在意对方到底喜欢什么,现在却能清清楚楚地记起每句话和细节,也是奇怪。
他进了病房,江逢心没睡着,坐在床上小口喝着粥,不是他说味道好的那家。
“我带了春饼,要不要尝尝?”
“我吃饱了。”他收起餐盒,放在一旁,拿起平板浏览信息,闻天看到备忘录上记了几个电话号,其中一个他前几天刚打过。
他说:“我帮婶婶找好了墓园。”
江逢心手一顿,没抬头:“多少钱?”他拿起手机,“我转给你吧。”
“心心……”
“如果数额太大,我银行卡给你划,不过要等到明天……”
“我没这个意思。”闻天眉头皱得很紧,声音很低。
“那你要我做什么?”江逢心怔然道,“你要钱我就给你……”
闻天起先不说话,站在背光的地方,身影很高大,而江逢心只是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慢慢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闻天上前拽住他,问:“干什么?”
“写借条,要还的。”
“你非要这样吗?”闻天拉住他,“我们结婚了,你的婶婶就是我的婶婶。”
江逢心动作一顿,诧异的眼神又变成嘲讽:“闻天,我婶婶是因为什么死的,你比我清楚,”他低着头,挣开闻天的手,缩在床旁说,“一命换一命,我不怪你,本来也是我家里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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