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不能反驳,当年血淋淋的事实被撕开,苏锦带着血泪的、曾经午夜梦回时浮现在自己面前的脸仿佛又出现,同面前双目赤红的闻天重合——他们的眼睛那么像,这让闻磬浑身发着抖,脸色青白,呼吸粗重费力。
“我对不起江逢心,欠他许多,还不过来,”闻天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暴怒的闻磬,一字一顿道,“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在将近三周后,江逢心后脑的伤口拆了线。
他摸了摸后面,剃掉的头发总是短了一茬,于是有些担忧:“会不会很明显?”
闻天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揉了揉,说他心眼太小:“看不出来。”
“阳光一照就看出来了,”江逢心叹了口气,眼睛还是无神地朝前面看着。他拍了拍闻天放在自己腰侧的手,“我的身份证拿好啊。刚才用完你是不是直接揣进自己口袋了?”
“在这呢。”闻天带着江逢心的手摸了摸自己上衣口袋里硬硬的卡片,却被江逢心骂了句笨蛋,”要放到钱包里,口袋的话顺出去怎么办?“
”现在没人带钱包。“闻天两手摊开,”你说放哪儿?”
江逢心伸出手:“把手机拿过来。”
他从闻天的口袋里摸出了身份证,然后将闻天手机的手机壳打开,把身份证放了进去:“随身带着,到家里再给我。”
闻天不由笑了,说好,然后把人抱过来亲了两口,被江逢心推开:“在外面呢。”
闻天就顺着抓住了他的手捏着:“嗯。以后也把你当成身份证放进来。”
“为什么?”
“省得跑了。”
“……”江逢心没说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闻天看得出他最近心情不错,连话都多了很多,有时也愿意同自己开些玩笑,同时安生得很,他目不能视物,鲜少出门,在家里时就爱让闻天给他播放有声书,听的都是一些玄幻武侠的东西,听了没半个小时就睡了过去。
闻天开完线上的会议时,听到书房里有声响,轻手轻脚走过去时,见江逢心摸索着手旁的方盒,打开后,把另一个小盒子也放在了里面,之后,将方盒藏在了最底下的抽屉里,又慢慢地将抽屉锁上。
闻天想问他在干什么,却没开口,待他站稳后,唤了声“心心”,对方一愣,转过身来,闻天便说:“该吃药了。”
江逢心点了点头,扶住了闻天伸过来的手:“去外面吃吧。”
闻天没告诉他自己手上还拿着药,说行。
他本来还有心脏的毛病,医生开药开了一大堆,闻天分门别类地放好,按时间给江逢心拿过去,江逢心吃完,正好门铃也响了。
正巧是杨文跟着方皓一起来了。
两人轻手轻脚走进屋里,见江逢心这次没在睡觉,方皓才说:“可巧了,我在路上正好碰到杨先生,闻总,这是外包公司的几份合同,这个项目比较重要,您还是检查下稳妥些。”
杨文这几天来得勤,似乎是对上次的事情很自责,每次来都拿一大堆东西,起初闻天让他别这样,慢慢地他就不管了。
闻天便接过来合同,看的时候眉头稍稍皱起些:“他们那边什么时候要?”
“说是这周之内签好就行,但是您后天跟江先生要去y国,”方皓看了眼在旁边小口喝着水的江逢心,只见他知道自己名字时很明显地愣了下,“所以还是尽快弄完比较好。”
闻天低头看着文件,也没说话,江逢心把水放下,拍了拍他的手臂:“去书房看吧,我在外面坐会儿,又什么事再叫你。”
闻天当然不放心,刚要拒绝,杨文道:“你们忙你们的,我在外面陪小江。”
江逢心点了点头,又安抚似的在闻天手臂上拍了拍:“没事的。”闻天这才同意了。
“这几天感觉怎么样?”杨文问道,“后脑的伤口还疼吗?”
“还好吧,不用力按的话不疼。”
“心脏感觉怎么样?”
“偶尔有些喘不过气,有点抽痛,别的还好。”江逢心笑了,“你不用每天都问我,我现在自己觉得还好啦,相比之前在南市的时候,除了看不见东西之外,其他的都有了些缓解。”
他眼睛因为不能视物而没什么神采,但笑起来好看,眉眼弯弯的,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小牙,让人心都软了,愈发怜爱,杨文也因为这笑更加愧疚自责。
他沉默不语,江逢心便说:“付雨松的事情不怪你,是我不够谨慎,付雨松他是锱铢必较的人,又欺软怕硬,所以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你不用太自责。”
“我……”杨文一时语塞,宁愿江逢心狠狠责备自己,骂自己,也好过轻易原谅自己。
“连我都不怪你,闻天怪不着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江逢心凑过来有些调皮地说,“他可记仇了。”
杨文没怎么听说过他们之间的事情,只当这是句玩笑话,干巴巴笑了两声,又听江逢心问他:“是后天就要做手术吗?”
“要检查下,确定手术方案后才开始。”
“哦哦,风险大吗?”江逢心语气很平静,就像问他“今天吃什么了?”一样。
杨文便愣了下,只好说:“要等到方案下来才能确定,不过现在技术成熟,成功率不小。”
闻言,江逢心点点头,杨文给他拿了个洗好的桃子,他便啃了起来,一边说:“好甜啊这个!”
杨文见他吃得开心,心中的堵塞感少了些,笑道:“我买了好多。”
“闻天都不怎么给我买水果吃,他好像想不起来吃水果,还要我提醒他,”江逢心抱怨着,“我都要干巴了。”
“他太忙了,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就不怎么想这些,工作了以后更想不起来。”
江逢心似乎是想着什么,并没有说话,像是有些无聊地用手指抠着衣服口袋。
晚上才处理完事情,等到阿姨来做饭,三人吃完才道了别。
等人都走后,江逢心便对闻天说:“你总不能一天到晚陪着我,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你也有那么多工作需要处理。”
“在家里也可以,线上很方便。”闻天扶着他坐下。
“可是……”江逢心想说他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累赘,却一下子说不出来,毕竟事实是他就是个累赘而已。
“怎么了?”闻天见他面色不悦,问,“你又乱想什么?”
“没事。”江逢心摇摇头,又重复了一遍,“没事。”
临行前一天的晚上,闻天听到身边几次轻轻翻身的声音。
江逢心心中不爱藏事儿,一藏事儿就容易睡不着,以前有小脾气,自己睡不好就要很用力地翻身,闻天有时会被他吵醒,问他原因,对方就会气鼓鼓地说:“我都睡不着了,还看你睡得那么香,我就难受啊。”
闻天往旁边瞅了眼,见他睁着眼睛,就把人捞了过来:“睡不着了?”
江逢心点点头:“有点紧张。”
“不怕,”闻天说,“杨文他师父是这个领域里的权威。”
江逢心没有回应这话,沉默一会儿又说:“闻天,你让霍庭予回市中心医院吧,他之前帮过我,也是我连累的他。”
“回了,前阵子回的,你怎么忘了?”
江逢心怔了怔:“我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南市的那些日子。”他顿了顿,又说,“还有些怀念了,不知道王姨怎么样了,我之前懒得自己做饭,她看我就总说我瘦,非要拉着我去她家吃,后来就经常去了。”
江逢心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前的事情,仿佛看不见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黑暗中,时间线也变得错乱起来:“她们家里不富裕,不怎么吃大鱼大肉,不过炒的菜好吃,青椒炒肉和香菇油菜都好吃,她还会做土豆饼,里面放一个鸡蛋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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