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没说话,宋幸的语气令他生理不适。
仿佛钦天监屹立于上城区全体公民之中的那所谓钦领的天命就是一个笑话,保卫居民安全维护律法公证等等誓言也都是笑话。
见许暮似乎还在踌躇,宋幸咬了咬牙,主动抛出更深层次的诱惑,加重砝码:“比如无病无灾,甚至……无尽寿数,所有科技的一切成果,等我们退休之后,以后就都是你的……”
许暮手臂微动,他有些忍不住,他左手飞快按在右手的拳头上,生怕自己忍不住一拳揍在宋幸的脸上。
冷静,许暮,冷静。
他下颌线紧绷,脸色一片冰冷。
忽然,许暮脑中响起了一道戏谑的声音。
声音来自于回忆中,他记得那个场景,当是正在黑街,他们被一个保卫亭拦在园区外边,有个人替他们轻轻松松解了局面。
而同样的是,这道声音在此刻响起,恰巧让他恍然大悟。
“大钦查官,放松点儿~你得放放架子,和当地人打成一片啊~”
江黎似乎此刻就在他耳边轻笑,还故意坏心思地朝着他的耳根吹气。
“宝贝,怎么笨成这样?”
“你这样正直无私一脸严肃的样子,可是探查不到什么情报的哦。”
“你得伪装~”
“你得故作无知,你得假装蠢笨无知,让对方觉得可以掌控你这个猎物。”
许暮不禁抬手揉了揉耳根,柔声说:“好,我知道了。”
宋幸愣了一下:“你知道什么了?”
许暮将目光缓缓落在宋幸的身上,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我倒是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宋幸微微皱眉:“你先说说看。”
“我要知道,你们指控我的这条视频,是如何制作的。”
——
黑街,DAWN酒馆。
在酒馆的后门,江黎将手中的包裹递过去。
“小孩儿,拿好,就这一份儿,多了没有。”
江黎的声音散漫,他看着那少年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针剂和药物,少年的眼睛都瞪圆了,有泪水立刻涌出眼眶,他抬头看向江黎,用力抹了把眼泪,哽咽一声:“江老板……”
江黎不耐烦这种苦情戏码,他随意摆摆手:“里面有症状期的治疗药、潜伏期的阻隔药、预防感染的疫苗,还有抗生素退烧药什么的,你看着用,我只帮你这一次,最近别乱跑传染给别人,知道了吗?”
少年将包裹整整齐齐叠好,塞进破棉袄里面,熨帖地放在胸前护住,然后双膝跪地,一板一眼地给江黎磕了三个头。
“江老板,这份恩情,小星记住了,小星一定会还的。”
“没必要,滚吧。”
江黎眉眼淡淡的,他正烦着,这么久,大钦查官一个讯息都不给他发。
自称为小星的少年再不敢耽搁,立刻转身跑进深巷中。
江黎倚着门框,双臂抱胸,他身上的衣裳穿得单薄,为了漂亮不顾厚度,露在袖口外的指尖被冻得微微泛红,灰黑色的长发随着深冬的风絮絮轻晃,他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漆黑的断井颓垣中。
忽然耳尖一动,听见另一侧传来脚步声。
江黎转头,他见到三个旧相识。
卫含明带着白严辉和石竟一,跨过街边的一道残损的围栏,正在往DAWN酒馆后门这边来,他们三个显然也是看见了他,纷纷加快脚步。
江黎挑起眉梢,习惯性地勾起一抹假笑,轻笑着调侃:“哟,来团建的?”
卫含明却摇了摇头,面色很是难看,沉重地开口:“江黎……”
“怎么?”
“队长出事了。”
“什么?”江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白严辉一刻都等不下去,抢着说:“昨天下午,许哥在总部被审判庭的人带走了,罪名是通敌,现在已经被关押了二十四小时,恐怕情况不容乐观。”
江黎眼尾和唇角的笑意一瞬间消失了。
“昨天下午两点?”江黎的嗓音比此刻暗巷中的凛风还要冷。
白严辉一愣:“江哥,你也知道了?”
他知道个屁!
在这一瞬间,江黎顿时觉得从心底涌起了一团无名火。
他几乎在白严辉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就想到了昨天许暮莫名其妙给他发的那两条讯息。
如果单看第一条,他绝对会立刻意识到许暮那边出了些棘手的麻烦事。
但坏就坏在,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从劲敌到情人,到如今模棱两可的关系,他们交过手留过伤,也更深入地探寻过。
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就知道彼此心中所想。
许暮的第二句话预判到了他的意识,直接打消了他的怀疑。
现在江黎重新想来,恐怕在许暮给他发信息的那一刻起,对方就知道此行一定要踏入一个无归的命局之中,想要将他排除在外,不受纷扰。
江黎意识到这一点后,忽然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摄住了他的心脏,攫取住他的心跳和呼吸,沉沉压迫着,令他血流滞塞,无法呼吸。
江黎下意识抬手按在了心脏的位置。
然后一顿,他心口处别着一块胸针。
蓝宝石被包裹在天鹅绒中,坚硬和柔软的触感同时发生在他的掌心里。
这是许暮送给他的礼物。
二十年前,曾有一个人送给他人生中的第一件礼物,而后抱起一具无名孩童的尸体,毅然决然地冲进火海。
然后他失去了江枳。
而二十年后,出现了第二个人,送给了他人生中第二件礼物。
这个人,似乎也要离他而去。
如果礼物的意义意味着离别——
那他绝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眼前发生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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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情侣中一个想独自行动保护另一半的行为就该被指指点点
第152章 感受
许暮之于他, 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江黎想不明白。
虽然对面有三个钦查官正紧张地看着他,但他此刻还是独自一人,站在猎猎的凛冬中, 全身的血液骤然冰凉,寒风扫过他灰黑色的长发,在脑后飘扬。许暮上次走时忘记将他的长发扎起,那发绳还套在对方的手腕上,江黎便懒得再扎头发。
好像不知不觉间, 许暮已经离他越来越近, 好像一堵四面八方都密不透风的墙, 一点点不动声色地、坚定地靠近,侵蚀着他熟悉的生存方式, 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 许暮已经完全占领了他的生活, 将他逼到无路可退。
而江黎向来排斥他人进入自己的警戒圈内。
刻在骨血内的防御机制, 却偏偏无形中对许暮失了效,一退再退,直到他一点点被温柔、坚定、密不透风地包裹。
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 他早已习惯如此了。
一个亲吻他、送他礼物、哄骗他戒烟、盯着他按时吃饭的人。
伶仃的世界, 猝不及防多了一道身影。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 江黎发觉自己三两句话,就能想到许暮身上。
原来短短的一个秋冬,他这样的人,也可以习惯另一个人的存在。
江黎不明白。
他不明白。
他毕生都在踽踽独行, 却没成想,忽然有一天,和一个人偶然的同行一段路后, 似乎便再也无法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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