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
许暮由于有些惊异, 声音稍微大了些, 忽然激起一片嗡嗡的声响,一群群白色的蝙蝠被惊动,从他们头顶扑啦啦振翅飞过。
这次更加留心,他确信自己看得更清晰, 那些白色蝙蝠,翼膜上长满了鱼鳞和鱼鳃,随着动作一股一股地蠕动。
这究竟是——
许暮几乎要将一对剑眉拧到一起, 他目光微闪,紧紧盯着那个古怪的白色动物,直到白影钻进管道的裂缝中,消失不见,又迅速抬眼盯向白压压一片,重新聚拢倒挂的变异蝙蝠。
他心神震颤,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愣愣地仰着头,那些翼膜上的鱼鳞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石油散在水面上晕开的油晕彩光一般,令人眩晕。
忽然脚下踩空,许暮立刻调整姿态站稳,还没来得及收回脚,忽然被江黎踹了一脚,倒是借着这个力道,立刻站稳了。
“大钦查官,这么菜的?”江黎略有点嫌弃地轻轻摇了摇头,上下打量许暮,“这大平路的还能摔了?”
江黎心里思索了一下,想:该不会是不行吧?就那么搞了一下就虚了?
那可不行,那就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床伴人选了,毕竟江黎挑得很,要是大钦查官没法满足他的要求,那江黎可就不要了。
许暮抬眼就对上了江黎那种考察一般的挑剔眼神:“……”
“抱歉没看路,”许暮指了指隧道上方栖息的蝙蝠,皱眉问,“这也是变异的?”
江黎将眼向上一挑,看见那一堆变异蝙蝠,恍然,面无表情地勾起嘴角,拽着许暮向前走:“当然是了。”
许暮:“为什么会……”
江黎直接开口打断他:“你跟我来,一会儿就明白了。”
许暮任由江黎牵着走,将视线落到了江黎脑后,灰黑色的头发被一根酒红的皮筋扎起,随着走路的动作微微在肩膀旁摇晃。
从钦天监,到二十年前钦查队的那次任务,从黑街的构造,到这种古怪的变异动物,江黎好像什么都知道。
直到走过地下管道的一个拐角,迎面扑来一阵刺鼻的气味,那种带着剧烈刺激性的气味和恶臭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甚至层次分明到难以分辨究竟是什么东西,直接一下子乱糟糟地揉成一团塞进大脑里一般,顺着鼻腔直冲而上,在脑子里撞了个七荤八素。
许暮猝不及防闻到这种诡异至极的味道,一时不察,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瞬间用手捂住口鼻。
一转头,江黎好整以暇地看着许暮,果然看见大钦查官这副狼狈的模样,跟他想象中的场景几乎差不多,江黎一下子笑出声来。
他凑到许暮身边,戳了戳大钦查官的胳膊,“怎么样?还能忍吗?”
许暮强忍着那种刺鼻的味道,点点头,开口:“能忍。这是什么味道?你怎么没什么反应?”
“我总来,习惯了。”江黎随口说,拽着许暮继续向更深处走。
耳边渐渐传来液体粘腻的流动声响,声音越来越清晰。
地下水管的两侧是钢板搭成的路,中间渐渐出现了一条灰白色的“河”,说是河,其实也不算恰当,更像是一种近似于胶质的液体,在地下管道中缓慢粘腻地流淌,河水上方,漂浮着各种动物的尸骸皮毛,还有废弃金属器件和各色垃圾袋。
离河越来越近,灰白色的水流变得更宽,那种刺激性的气味就更加浓重,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即使是江黎,他总走过这条路,闻惯了,也觉得心胸不畅。
尤其是这几年,刺激性气味越来越浓烈,几乎要让人难以忍受。
江黎不禁蹙起眉,用指节点在鼻下,屏住呼吸,加快了脚步穿过最宽阔的河流部分。
直到穿过气味最浓烈的地方,江黎才缓缓放轻了呼吸,将抵在鼻子下方的手移开,回头看向第一次踏足这种肮脏地方的大钦查官。
据说大钦查官平日的生活中算得上是有洁癖,但在执行任务时却吃苦耐劳,从来不在意环境。
江黎上下打量许暮,大钦查官站在下水管道的铁板上,脚底是黏糊的水渍和泥泞,裤脚也沾上污渍,但却完全没有纠结,只是专注地观察四周的环境,甚至也不再用手捂住口鼻,而是可以在这种可以称得上是恶劣到极点的空气环境中,平静地呼吸。
适应能力很强。
许暮视线凝固在灰白色的近胶状的地下河上,几乎感觉喉咙梗塞,艰难开口:“这就是,灰河吗?”
“聪明。”江黎挑眉,“那大钦查官能不能猜得出,灰河为什么叫灰河呢?”
许暮的视线沉重地向上缓缓移动,看见了从地下河壁上贯穿插出来的各种管道,漆黑的、灰白的、甚至红的黄的绿的,各色的污水顺着管道缓缓流淌而出,沿着河壁蜿蜒出深深的腐蚀痕迹,最终一同汇入灰河之中。
他们站在搭在灰河两岸之间的铁架桥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灰色河流,滚滚向着毫无光亮的黑暗中奔涌而去。
许暮心底忽然隐隐有了一个猜测的答案。
一个几乎荒谬的,巅峰了他前二十六年认知的,彻底让他两辈子都不能瞑目的答案。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钦天监一手造成的……
那他如何面对他二十六年来的信仰?
江黎看到大钦查官的薄唇颤动了一下,似乎很艰难。
江黎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残酷的笑意:“因为污染啊。”
许暮的瞳孔一颤。
“上城区那么多大型工厂,高楼林立、霓虹绚烂,物资丰富充足予取予求,化学、机械、材料、生物领域的科技一骑绝尘,给你们提供了那么优渥甚至奢靡的生存环境……”
江黎从身后靠近许暮,双臂柔软地绕过许暮强健有力的腰部,略踮起脚,将下巴搭在大钦查官的肩上,嘴唇贴在对方的耳边,声音像是剧毒的蛇,嘶嘶吐着鲜红的信子。
“那产生的这些垃圾、这些污水、这些废弃物、这些失败的实验样本……”
许暮的视线随着江黎的声音,再次缓缓下落,依次扫过灰河河面和河道两侧堆积的垃圾和废弃物,依次扫过污水汩汩涌出的管道,依次扫过畸形的动植物。
江黎的声音几乎致命,一字一句,戳进许暮的心脏。
“污染物,真的如同钦天监对外公布的那样,全部如数销毁、封存、净化乃至于重新利用了吗?”
“我去参观拜访过西斯特的污染物回收处理中心,还有科技部下属的一系列环境净化公司。”许暮没有回应江黎从背后环绕而来的柔软的拥抱,他双目笔直地看着灰河,开口,“江黎,你也说过,眼见为实,我亲眼所见,钦天监有他们非常完善的污染物净化流程。”
正是因为许暮亲眼见过,所以眼前景象的冲击力对他来说才更大,更荒谬。
江黎脸色冷下来,他松开了环在许暮腰间的手。
声音又倦又冷:“咋?那你现在看见的是幻觉?”
“不。”
许暮压低眉眼,摇头:“上城区一定有问题。但我怀疑钦天监可能被蒙蔽了。”
江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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