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上许暮的眼睛时,江黎没说出口的抱怨就全部被噎回喉咙里。
……许暮的样貌硬朗英俊, 很符合他的审美, 江黎一瞬间什么怨念都没了。
虽然认真工作时, 大钦查官的眼眸是深沉冷静,毫无其他杂念的,薄唇总是抿成一条线,唇角微向下垂, 显得严肃刻板,又不苟言笑,气质看上去很冷漠, 性格也无趣到像是个僵硬的木一样,一板一眼。
可是此刻温柔地注视着他,那双眼,江黎微微仰头看着,总能格外留意到男人瞳孔深处的墨蓝。
深海无波,江黎在每一次与许暮的对视里,都会忘记呼吸。
天杀的,大钦查官学坏了,学会拿捏他了。
“江黎,谢谢你救我。”许暮认真地捧住江黎的脸颊,声音格外温柔,近乎到了呢喃的程度。
江黎别扭地想要偏开头,移开视线,但被许暮以温柔却不容置喙的力道捧着脸颊,怎么也没法别过头去。
“如果没有你,或许我在那时就会被子弹贯穿胸膛,或躺在病床上,或躺在墓地里……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先感谢你的。”
“只是……江黎,我不想让你为我挡子弹。我不想让你舍弃性命来救我,江黎,在我心里,你的性命、你的安危、你的心情……这些,都比我的一切要更加重要。”
“江黎,你如果死了,我真的……我真的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许暮的声音很沉,说到后来,一向平稳冷静的声线里,竟然多了些颤抖甚至哽咽的意味。
“是我需要你。”
江黎能听得出,许暮真的在怕,捧着他脸颊的手指,此刻指尖也在不自觉地打颤。
似乎像是在捧着一抔细细的沙,稍不留神,就会从指缝中彻底露个干净一般,不敢捧得太紧,也不敢太过放松,只艰难维持着那难以触及的“度”。
江黎不能想象,像许暮这样的一个人,意气风发锐不可当的,理应无所畏惧,却竟然会怕些什么东西,而许暮所惧怕的,竟然和他的生死相关。
江黎怔怔地看着许暮,张了张口,嗓子里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或许可以在任何争吵和意见相左时,用讥诮讽刺的语气,将所有对他的束缚全部割破刺回,却在此刻猝不及防触碰到一颗柔软的真心时,手足无措,他只能定定地被那双眼睛注视着,恍若一切都无所遁形。
许暮深深地望着他,说:“江黎,或许……我还应该向你道歉的。”
“什么……”江黎又是一愣。
“江黎,我想向你道歉两次。”
“第一次是我被审判庭的人带走时,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很怕你会出现在审判台上,那可能意味着,你会死。但这一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曾经发生过的惨剧再次重现,所以刻意骗了你,向你隐瞒了我被将要被押送到审判庭的事情,我也提前瞒着你做了很多后手……嗯……你现在也知道了,我其实就是想深入敌后,把他们的所作所为曝光,至于在此之后我的下场如何……我没有想过,但总归不会有善终。”
江黎微微皱眉,他立刻想起了那过分清晰地梦境。
虽然他此前也早有过猜测,但听到许暮这时候提起,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与他的梦境有关。
“特殊原因?”他敏锐地抓住了许暮话中最关键的节点,“这一次?什么叫曾经发生过的惨剧再次重现?”
许暮呼吸一滞,他看着江黎,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的,江黎,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也不是故意想要一直瞒着你,因为这对我来说也太过匪夷所思……以至于至今仍不敢相信这份上天给予我的恩赐。”
许暮揉了揉眉心,有些苦恼,但仍旧选择对江黎坦白一切。
“或许,如果眼前的一切是真实而非大梦一场空……那我或许、可能,重生了一次。”
星河重流,大雪倒涌,时钟一圈一圈逆转,血肉重新疯涨。
回到第一次相见的高架桥街口,一人伫立桥上,一人站在焦黑空地,隔着寂寥的长风,飘零的秋叶,隔着时间的长河与分明的立场,遥遥对视了一眼。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子弹退回枪膛,你还在我的身旁。[1]
江黎那双上挑的狐狸眼倏然一眯。
许暮看到了江黎脸上神情的变化,他叹了口气,说:“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毕竟……”
“谁说我不信?”江黎忽地打断他。
“你信我?”许暮愣了一下。
哪怕如此诡异离奇,江黎也愿意相信他吗?
江黎手臂按在许暮的胸膛上,撑起身子,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当然,这特么的可太有意思了。”
黑街那种地方,破烂文娱到处都是,重生穿越这种习以为常的常见桥段,都被江黎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翻烂了。
江黎还正猜测呢,他那莫名其妙的梦境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许暮今天就直接跟他坦白,把结果告诉他了。
“这种重生的戏码也真会被我遇见啊。”江黎有些兴奋地感慨一声,他抬手揪着许暮的头发。
“喂,宝贝,你说我上辈子是怎么死的?”江黎追问,他丝毫不忌讳这个,他甚至有些好奇,如果自己选择死亡,会选择怎么样的死法,才算绚丽,才算漂亮,才算轰轰烈烈。
然而江黎却看见许暮的眼眶瞬间红了,一下子抬起手臂,将他重新紧紧箍进怀里。
“诶!”江黎锤了他一下。
“上辈子……”许暮咬着牙,艰难地挤出最为黑暗的回忆,每说出一个字,都化作一把尖利的刀,一刀一刀,狠狠地扎在他的心脏上。
“审判台前,和这辈子一样,你为我挡住子弹,从台边跌落高空……”
江黎把自己的脑袋从许暮怀里拔出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这种死法还挺帅的。”
“江黎!”许暮心脏一紧,用力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好好好我知道了。”江黎立刻举手投降,“以后我注意不就行了,别整这么紧张。”
许暮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眼神明显就是不信。
江黎管他信不信,他又往许暮身上一倒,笑着说:“呐,宝贝,那我懂了,你昨晚那么凶,原来是因为,我之前真这么干过,还把自己作死了一次啊。”
许暮轻轻叹了口气,手掌覆上江黎的后脑,手指浅浅地斜插进江黎柔软的发丝中,轻轻顺着抚摸他的头发。
“抱歉,江黎,昨晚也是我的不对。”
“嗯?”江黎被摸得舒服,微微眯起眼睛,闻言,从鼻尖哼出一句疑问来。
“昨晚,是我因为生气你不拿自己的安危当回事,所以有些失去理智,不受控制了。”许暮说,“我的动作可能有些凶,没照顾到你的情绪,没顾及到你的意愿,是我不对。”
许暮此前总以为,他们一个眼神,就能理解彼此的思绪,一个动作,就能领会对方的精神,于是他们的沟通就仅限于肢体的拉扯,反而忽略了沟通,所以即使他们之间再如何心有灵犀,再如何百分百的默契,也总会在某些认知上出现偏差。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如此安宁平稳地静静躺在一起,慢慢地、耐心地,把自己的心剖开来,展示给对方,一点点讲述自己的想法与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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