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向暗室之内的两方棺材。
“我也想到了。”半晌,王灼开口,“另一件事。”
“愿闻其详。”
王灼道:“时间不对,药是在三十多年前被偷走的,但越汲直到现在,都没有觉醒妖身。”
“王兄说得对。”楼致缓缓道,“那只妖,大概率不是他。”
那还会是谁?
黑夜深沉,星子都不见了。
荆苔恍恍惚惚走开,对粥台年轻女子的招呼充耳不闻,直到他来到了十几个药炉边,听到棚内伤者压抑的呻/吟,有男人一边哭一边安慰他的小孩:“等仙长来就好了。”
“来了,安安……安安就可以不走吗?”
“是……是的。安安不走。”那男人泣不成声。
荆苔下定决心,打开了药炉的盖子,从浮休剑上抹来一道剑光。
若这里只是梦境,那么他做的就只是无用功,若是师尊在这里,怕是不会同意这样做。
当归知道阻止不了他,只是跟在他身边,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盯着荆苔的手腕,好像恨不得替他来流血。
荆苔笑了笑,刚要下手,却被当归拉住了。
他奇怪地看向当归,却见视线的尽头,乌云骤然消散,露出一个清朗皎明的圆月。
明月好似占据了一半的天空,中央是一面飘扬的酒旗,出现了一个人影,缓缓而来,带着光,脚步轻快,头发是散着的,好像在笑,眉心一点红痣,血一般。
暗室内,王灼道了一声“对不住”,便和楼致一人一掌,分别打开了那两方棺材。
第78章 寄燕然(九)
棺椁钉得很严实,乌黑的木头微微干裂,只听前后两声沉闷的声响。王灼收手,克制地向棺材内看了一眼,只有一副残损的枯骨,他飞快地移开了眼睛,觉得这样很无礼,赶紧又合了起来。
楼致道:“有东西。”
王灼又说了一句“打搅”,才走到楼致那边去。
白珊瑚就摆在楼致面前的棺木前,托着一副卷轴式样的东西,神色有些奇异地扭过身来,他们对视一眼,基本能猜出这幅棺材原本属于谁。
“这是什么?”王灼道,“只有这个吗?”
“嗯。只有这个。”楼致打量着手里的东西,看上去像合上的字卷,抑或是画卷,他轻轻抚上,察觉到几丝微弱的灵力流动。
王灼也把手覆上来,迟疑道:“好像并无恶意。”
楼致“唔”了一声,同意王灼的看法:“很柔和。”
他们一致决定把卷轴展开,待真的展开后,却纷纷因眼前所见而愣住——这只是一副空空的、白布而已。
王灼不敢置信地凑近去看,手掌抚过几乎每一寸角落,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就着这时,一直悬在空中的“镜子”乍然碎开,黏合成丝缕烟雾,倦鸟归巢似的,重新钻进了白珊瑚里。暗室内重归昏暗,楼致把白布留给王灼,低身把白珊瑚拾了起来。
白珊瑚在楼致指间忽然闪了一下,一群散光从中飘散出来,缓缓地落在地上,最终凝成一个人型——但虹分外疲惫地倚着石碑,眼神空虚,好像刚从一场大梦里醒来,恍惚不知此身身在何方。
过了很久,她的目光才慢慢地集中起来,视野也慢慢从模糊到清晰,她看到暗室,看到两位修士,也看到楼致手里的白珊瑚。
暗室一如既往的阴冷,石碑也这样坚硬冰冷。
王灼不确定地道:“府君?”
但虹还没从年少的自己身上转出来,听到这个称呼,她第一时间只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半晌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楼致当机立断道:“我们先出去吧。”又问但虹:“府君能走吗?”
但虹点头,万分眷恋地回头看了这两方棺材一眼,便蹒跚地跟着从楼梯那里上行。
他们准备从祠堂离开,一推开门便看到尽职尽责守着的荣妈。
荣妈的眼神迅速锁定了但虹,见她除了神色萎靡,看上去倒还安全,才好似缓了口气,对王灼正色道:“大人要带我们府君去何处?”
“逐水亭有事情需要向府君确认。”楼致微笑道,“还是得请府君同我们走上一趟。”
“为何不叫代……”
“荣妈。”但虹虚弱地咳了一声,制止荣妈的阻拦,“没事,我去一趟。”
荣妈略作思索,退一步道:“烦请带着老身。”
但虹没有尝试劝说荣妈,看向王灼,王灼点头。
逐水亭里正因为代攸而鸡飞狗跳,他醒来后理智却没跟着醒,一会哭一会笑,又把脑袋往墙上砸,连他亲女儿都没拦住,一片混乱,都不知如何是好。
由咏急中生智,推了一把卫慕山:“愣着干嘛,去按着啊!”
卫慕山像只熊一样扑了过去,正正好好把代攸按在榻上。
玉珑一弹指,飞过去一根金色的绳子,半路分作四条,把代攸的四肢都捆了个严实,代攸别说动了,连晃都没法晃一下。
卫慕山战战兢兢地立起来,和由咏一起惊恐地扭头看玉珑:“这是什么?”
玉珑无奈道:“从笅台那里学的,说是若有不老实的病人就这么干——很管用。”
由咏确认:“真是给病人的?”
玉珑:“那不然呢?”
由咏依然惊恐:“不会用到道侣身上吧!”
玉珑:“……”
卫慕山更惊恐,对由咏颤声道:“你不会学这个吧。”
由咏忽然狡黠地眨了一下眼,故意道:“那可说不定。”
玉珑:“……”
玉珑屈指,在卫慕山和由咏的额头上各敲了一下:“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由咏和卫慕山都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玉珑随口道:“这东西只能对付没施法者本人厉害或者意识不清的修士,或者凡人。”
卫慕山肯定道:“由大哥没玉姐姐厉害。”
由咏一针见血道:“我哥经常意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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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珑作势要抽剑,冷静地问:“闭不闭嘴。”
由咏和卫慕山忙低下头装鹌鹑。
玉珑忽略掉内心的一点不好意思,看向发疯的代攸,此刻他还在喃喃自语地说着一些没人听得懂的细碎字句。
代乐游神情恍惚地半跪在代攸身边,小声地叫了一声“爹”,眼圈有些发红,忽然感觉有一只温热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她回头,见玉珑安慰性的微笑了一下。
代乐游替父亲整理好凌乱的外袍,轻轻问:“这是为什么?”
玉珑过了一会才说:“许是我医力微薄。”
代乐游没有说话。
玉珑不知要怎么安慰,这时候她听到脚步声,猛地一回头,王灼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楼致、但虹和一位老妇人。
“怎么回事?”王灼皱眉。
玉珑靠过来,压低声音道:“神智不清。”
代攸突然像野兽一样长嚎,但虹都惊住了,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挡住荣妈。
王灼问:“没有原因?”
玉珑摇头,有些迟疑地说:“感觉,就像是魇着了。”
“魇着了?”楼致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王灼抬眼:“想到什么了吗?”
楼致:“并没有。”
王灼也没有放在心上,由咏和卫慕山各拖来了一把椅子,请但虹和荣妈坐下。
王灼道:“府君是否刚从一个阵法里出来?”
“阵法?”
楼致解释:“就是……一场梦,府君是否做了一个过去的梦,梦里有计姑娘、越公子,还有王兄的师弟和徒弟。”
但虹叹了一口长气:“你们看到了。”
语气平铺直叙。
王灼又问:“为何突然出来了?”
“我和那两位分开了,跟着……”但虹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只能看得到她的嘴唇闭上又张开,但虹也意识到这一点,她叹气,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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