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灼微微一愣,像是在奇怪怎么突然问他,又意识到自己的身份,遂摆出一副师尊模样:“什么?”
这当然是从想象中学来,毕竟他们禹域并不存在严肃的长辈。
当归迟疑了一会,扭过身,把后背朝向王灼,指了指肩胛骨的位置:“师尊,这里有没有很奇怪?”
很奇怪是个什么奇怪说法,王灼腹诽,还是微微低身,用神识探过一遍,面庞上忽然冒出不解。
当归紧张得没说出话来。
王灼沉默了一会,甩下一道避符:“你的灵骨换地方了吗?”
楼致听到这话,想听到什么弥天笑话般:“王兄,你受了什么刺激,这东西能换地方长吗?”
王灼:“可他的灵力源怎么在那里?”
“没换地方。”当归把后颈露给王灼。
王灼探了一遍,楼致满带期冀:“怎么样?”
“也是灵力源。”王灼一边说,一边不信邪地把肩胛骨两侧都探了一遍。
楼致看着王灼的神情,知道此事不假,惊呼:“怎么有两个?没有听闻过啊。”
“当归。你……你还能不能找到父母?”王灼问。
当归摇了摇头:“我从有记忆开始就住在闾家的地牢中,大概……是被抛弃的,但有人说我没有被抛弃,我不太信,但反正,我没有见过他们。”
王灼默然长叹:“还是回去问问师尊,不成再去笅台,他们以医入道,能找到原因的。”
“师尊。”当归扭捏了一会,打商量,“能不能不告诉小师叔啊。”
楼致没憋住笑:“小崽子心眼挺多。”
王灼:“………………好吧。”
荆苔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梭子察看完几遍,不得不承认这的确还是平平无奇。
他抬头的时候,王灼正把避符撤了,荆苔敏锐地察觉到残余的符箓痕迹,狐疑地蹙眉:“你们背着我说什么?”
王灼还没想好说什么,楼致的嗓音先他一步响起来,语气很平淡:“噢,没什么,我问你师兄要不要和我结契。”
王灼的表情顿时僵住。
紧接着,乐曾和相敏才哐当两声把剑摔了,表情恍惚得有些扭曲,荆苔也差点把梭子和白布一起扔在地上,心头第一反应是——元镂玉会接受她唯一的弟子下趟山就被昧洞的人拐走的结局吗?
场面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当归片刻后打破僵局:“男的和男的也可以吗?”
荆苔僵硬的神色移到他脸上,心道你可别说了。
“当然可以。”楼致冲当归眨眼睛,丝毫没有下破了别人胆子的自觉,一如往常,“好啦你们怎么这么一惊一乍的,我说着玩儿的。”
荆苔干笑:“哈哈……哈”
乐曾相敏才一边捡剑一边疯狂拍胸口:“吓死我了!”“我就说怎么可能。”
王灼摁了摁眉心:“别乱开玩笑。”
楼致敷衍地“嗯嗯”两声,王灼一看就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这么石破天惊地一打岔,荆苔自然就忘了问刚刚的符箓是怎么回事。
第83章 寄燕然(十四)
眼看天色渐沉,灰黑色的浓云淹没天际,将最后一丝天光啃噬干净。
但虹忽然倒抽一口冷气,荣妈忙道:“府君!”话音没落她自己也“嘶”了一声, 把伸出去要搀扶但虹的手缩了回来。
王灼心头一动,脸颊上察觉一丝冰凉:“不好,又下雨了。”
刚停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妖雨复又点点滴滴地落下来,修士遭了几滴倒也不大要紧,但虹和荣妈两人就不好说了,王灼道:“我们先回去。”
荆苔点点头,就地起阵,把所有人都一齐带回了逐水亭。
除了乐曾相敏才——他们俩人决定继续守在这里,以防浔洲出了什么新的意外。
王灼想了想,有些踌躇。楼致道:“有人看着也好,总比临时来事我们一无所知,只叫他们有事及时通信便是。”
“那……好吧。”王灼嘱咐,“注意休息。”
乐曾相敏才齐声道:“是。”
雨势加大,啪嗒啪嗒地在瓦墙上蹿下跳,瓦片被洗得乌黑,逐水亭依然空无一人,廊下没有灯火,进门去,栽下的矮树花丛都被打得有些蔫了——但它们可比人要厚实。
仿佛阴影里的一切都被渐大的雨点浇弄得有些扭曲。
当归在廊下小狗似的甩头,荆苔笑着摸摸他的头,捏着小符,把最后几丝湿意给他烘干了。
他们一路进了后院,终于看到了灯火,人影憧憧,看来人数还不少,楼致推开门,由咏听到动静,第一个转过头,喜道:“师兄们回来啦!”
王灼抬腿进来,淡淡地“唔”了一声。
荆苔自他身后探头,有些惊异地发现这人倒是来了个齐全——由咏、练元璇、卫慕山、代乐游、任芷义,就差了由子墨和玉珑。
由咏往里间使了个眼色,嘻嘻道:“我哥和玉师姐在里边,代亭长一直在发烧,还说胡话。”
王灼表示知道了,看了看他们:“怎么都在这里?”
任芷义出声道:“我们还没有一起碰过面,合计着同来见大师兄一面,省得之后出了什么差错。”
卫慕山忙道:“各处都安排好人了,缺一会不打紧。”
“那些父母在何处?还有炉官和他儿子。”王灼问。
“我安顿在几家客栈里了,燕泥炉的人都还在原处没有动,也留了人看着。”任芷义说,“那对父子也在里间,还没有醒。”
他们纷纷落座,但虹和荣妈坐到角落里,卫慕山觑见郜听,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荆苔:“小师兄,他怎么在这?不是说都燕泥炉的人都晕得不省人事 ?”
“坏事遗千年。”当归冷不防开口,又把卫慕山唬了一下。
卫慕山一愣,旋即没忍住拍手道:“当归,你真会说话。”
由咏钻进里间,把由子墨和玉珑叫出来,王灼敲了敲手边的圆桌,清脆的叩击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楼致,昧洞弟子,当归,我新收的徒弟。”王灼先介绍说。
楼致的身份早在王灼等人来之前卫慕山就说了出来,虽然昧洞的弟子突然出世很令人震惊,但也不是没有准备,但当归……无人提过,都以为互相知晓。但总有少数几人不知道,比如练元璇,她甚至没有见过当归——卫慕山解释道:“从前曾是燕泥炉的,现在已经是大师兄的徒弟啦!”他得意地拍拍胸脯:“我看见的!”
练元璇皱眉,由咏惊呼:“就是小师兄说的那个……?”
荆苔把紧挨着自己站着的当归推到王灼身边去,颔首:“是。”
练元璇谨慎地上线打量当归,仿佛在仔细斟酌这位小少年到底有何等能耐,竟成了王灼第一位弟子。
王灼道:“许久未见,我本只是巡水路经此地,不想一来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小苔,你比我更熟悉,且说一下吧。”
无论是与荆苔同行的由咏他们,还是与王灼同行的玉珑等人,到如今几乎还是一无所知,只是一味随机应变到现在,正是急需解释的时候。
荆苔点头,首先道:“现在主要是三件事,一件是几年前的孩童失踪,目前得知一部分是由燕泥炉脉民、也是但府君的故人——乾娘的老妇所放,是好意为之,留下了一些凭证。”
“那这位乾娘呢?”玉珑问。
“已经辞世了。”但虹哑声,“我亲自送去了水里。”
玉珑一哑,片刻后道:“节哀。”
“第二件……”众人的面庞在银箔灯的光芒下明明灭灭,荆苔接着说,“第二件是浔洲,浔洲上流动的妖毒来源于一位叫越汲的大妖。不过现在所看,妖毒大概已经流尽,大妖应当已经不绝于人世了。先前浔洲异变,但府君是当着我的面叮嘱代亭长去浔洲,而后浔洲妖毒井喷,我进去的时候遇到了不成人形的越汲,是他抽骨作箭破开风暴送我和当归出来,并托我们送了一样物件给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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