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木塔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只在地上将白糕殷切地递给温山眠。
温山眠一咬,又是如被子一样松软的口感,像吃了一朵云,带着甘甜入口,又在嘴里膨胀开。
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是不需要语言就能传达的褒奖,里木塔一时开心坏了。
似乎很高兴家乡食物能得到异乡人的喜欢。
温山眠见状,又把软被和其他夸了个遍,把小女孩哄得咯咯直笑。
才停下来,指指里木塔的眼睛,此前泛红晕的位置,温声说:“已经没事了吗?”
里木塔顿了顿,接收到了他的关心,眼睛弯弯,舒展开笑容道:“嗯!”
然后又指了指温山眠的额头,像是在反问他:“那你的身体呢?”
“也没事啦。”温山眠笑道:“谢谢你啊。”
里木塔听见,又咯咯笑起来。
场面一时美好,倒是温山眠咬两口白糕后,想起什么,嘀咕道:“所以我的身体是……是睡好的?”
秦倦在身后听乐了:“我倒是希望。”
温山眠一听,差点又要烧水:“您不能在孩子面前说这个--”
“她又听不明白这么复杂的话。”秦倦不甚在意道,旋即接回了温山眠之前的问题:“但你能好,不只是这个原因。”
“嗯?”
秦倦看向他面前的果盘:“你睡着的时候,她会定期端来这种水果打成的汁。”
然后交给秦倦喂,这也是里木塔为什么不那么纠结他们两亲密场景的原因,这两天秦倦喂果汁后见温山眠还是不醒,时常会亲吻他。
温山眠不知道这些,只顿住:“……果汁?”
“嗯。”
“就只吃这个,没有其他药吗?”
“嗯。”
温山眠不可思议:“所以我现在感觉身体好多了,原因可能不仅仅是登陆和充足的睡眠,还有……水果?”
秦倦不置可否。
“这是为什么啊?”温山眠的目光于是奇怪地朝里木塔看去。
就见里木塔嘿嘿笑起来,献宝般捧起了水果。
像是猜测到了他们方才在说什么,顺带提醒他在白糕之外,不要忘了吃完这些。
而温山眠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因为不方便携带,所以巴尔干人为他准备的物资中,是一点水果都没有的。
他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水果在荆棘时代本来就是稀罕物,不如肉常见。
人正常情况下也不可能每天吃到,一周能吃上一两次就已经算很不错,所以远洋不携带他不认为有问题。
可原来他身体出现问题,有可能是因为缺少了水果?
温山眠不是特别明白,为什么在生活中不算特别起眼的水果最终能形成那么大的杀伤力?
这简直比被血狼扑咬还要可怕。
而且,里木塔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呢?
从她给予自己这么多水果来看,摩斯塔达族人应该是不缺这种东西的。
既不缺,又从不离开群岛,那按理说,应该会像此前温山眠一样,意识不到水果的重要性。
所以里木塔是怎么知道的?
温山眠尝试做手势询问。
有了前一晚的交流,他们越来越懂得如何用最快的方式让对方会意。
里木塔也和他形成了默契,很快便理解过来,可却没有立刻回答。
回头挺直腰看了眼门外,想了想,才舔舔唇,神秘兮兮地对温山眠道:“夏卡。”
“……夏卡?”这又是没听过的词汇。
但温山眠对上里木塔的目光,却皱眉试图理解。
因为前几次接触下来,温山眠觉得里木塔应该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
除却那次被佛伦一连串摩斯塔达语带跑偏了之外,其他几乎每一次交流,里木塔都有试着用温山眠能懂的方式去表达。
在木上沙图里画出来的表达,也是通俗易懂的。
这本身就意味着沟通的天赋。
所以温山眠便认为,里木塔能重复两次的“夏卡”,应该也不是什么特别难懂的词汇,它同温山眠的语言说不定是相通的。
里木塔确定他能理解,所以才会这么清楚地重复两次。
而能超越语言的相通词汇……温山眠首先想到的就是名字。
为此他还做了排除法,拿起水果轻晃道:“夏卡?”
里木塔摇头。
“里木塔、佛伦、夏卡?”温山眠于是把这三个人名都摆在了一起:“是这样的吗?”
里木塔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
所以,夏卡是一个人。
而知道用水果给温山眠治疗的,不是里木塔,是夏卡。
但夏卡又是谁呢?
里木塔和温山眠之间再次出现了交流障碍。
她也不知是不知道要如何同他解释夏卡这个人,还是心里有什么忌讳,总之没有说。
不仅没说,脸色还变得严肃起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而待白糕吃完,里木塔便端着果盘出去了。
临走前,她还不好意思地回眸看了温山眠一眼,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呆在屋内,不要乱走。
所以方才那个引路人果然是监视意味更大一些,不过温山眠没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摩斯塔达族人并不欢迎外面的客人,他本就是里木塔破格带入的,遵守规矩不给人添乱是应该的。
他点头,旋即待里木塔离开后,便同先生坐在房内说起了话。
“所以您这几天也没有出去吗?”温山眠说。
这间小屋是真的很舒适,倘若不是他方才才看见过外边的冰天雪地,险些要以为他回到了夏秋的越川。
就是空气有些稀薄,寻常人可能不适。
秦倦回:“当然不是。”
温山眠乖那是温山眠乖,同他有什么关系?
温山眠:“……差点忘了,您连衣服都换了。”
温山眠并不担心先生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因为他身上的很多礼仪都是从先生那学来的,先生通常也不爱和人类接触。
且先生倘若在他睡觉时,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那眼下的摩斯塔达必定也不会这么风平浪静。
于是,他眼睛一抬,很顺溜地便说起了自己最揪心的事情:“那,那船,真的烧得很厉害吗?”
秦倦:“你不舍得?”
何止不舍,温山眠每每想起都痛心疾首:“当然啊,我当时想上岛虽然主要是因为不舒服,但我确实是想修好继续航行的。那可是巴尔干人废那么大力气给我造的船……”
这船被孙老太改后体积极大,阿方索五天能抢造出来,靠的是其他巴尔干人协助伐木、磨木、上油等。
否则时间一定是不够的。
为此温山眠状态好的时候一路保养,他当时在上面造凉台等,也是因为真的重视这艘船,想把它运用到极致,才能对得起阿方索和巴尔干人的心意。
到最后实在是身体不行了,木头又不够用,才渐渐放任其破败下来。
可即是如此,他也一直有将船上有问题的地方记在心里。
一直想着有机会要集体补一补,却不想他晕倒之后,这船竟然直接被火烧了一次。
这他哪能不心疼?
秦倦沉默了两秒,说:“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温山眠张张嘴:“……”
完蛋了。
他要枯萎了。
船只要是修复不过来,那他以后的航海可怎么办?
摩斯塔达族人对他,可不可能再有像巴尔干人一般的热情,他们也不可能会造这样的船。
就说前一天夜里佛伦拿过来的那捆木头吧,不提做工精细度,只说数量,都只够修补修补甲板。
如果真得烧得那么厉害--
温山眠感觉到了,自己的头在一点点变大。
等温山眠面无表情的头差点大到撑破草屋的时候,里木塔才终于回到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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