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山眠:“……”
秦倦不喜峡谷的潮湿,显然也已经上来很久了。
他对于温山眠即便几次三番滑回去,也不愿意让他带上山这点非常不满意。
坐在阿二背上,视线同阿二大差不差地斜了他一眼。
好像……也是在戏谑他的爬山速度。
温山眠:“…………”
他动了动嘴,没吭出声。
默默把下半张脸藏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垂下的圆眼在外边。
于冷空气中吸吸鼻子,然后将匕首收回刀鞘,再别进长刀下边的武器带中。
在说“走吧”之前,温山眠想了想,回眸朝越川山的方向多看了最后一眼。
身处其中,和远远观望的感觉是决然不同的。
温山眠在越川山顶时,因为对其已经非常熟悉,所以注意力始终落在这边的山脉上。
那么多次眺望让他知道这边的山尖比越川山的高,知道这边山顶的暗木比越川山的更壮大也更结实。
甚至觉得残云从这边山尖翻滚而下的画面异常耀眼。
但如今真正抵达了这边,再回首看去。
温山眠又发现他当初因为已经熟悉而未曾多加观察便匆匆离去的越川山,其实也很美。
尖端白雪,往上是暗木,往下是山壁。
有那么一处山壁的白雪被破坏,是他当初下山时留下的痕迹。
虽然更矮小一些,树木更细一些,但这并没有什么。
不过是另一番风味罢了。
此时它就这么静静地坐落在比这边颜色更深沉的夕阳余晖中、温山眠的眼睛里。
山脉之下熟悉的越川小镇和越川人同那山尖一起再次浮上眼前。
那是温山眠的来处与归途。
他在原地稍作休息,于晚霞中看了那山脉最后一眼,便转过了身,朝前迈步。
说:“走吧。”
*
一天之内在陡峭的山壁一上一下,对体力的消耗必定很严重。
可温山眠在多年的狩猎中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山间活动量。
虽然上来比他想象中要累得多,却也不至于精疲力竭。
尤其是看见新山之后,他内心有些许兴奋。
方才爬山的疲劳感都直接一扫而空。
再加上此前遭遇的指向血族势弱的种种,让温山眠决定稍微往前再走一段路,探一探这片新山。
之前说过,这边的山脉会比越川山那边更平缓,更好走。
然而这其实是错误的。
是因为温山眠之前站的位置太远了,再加上有浅淡的雾气遮挡,导致看物时趋向整体,这才显得平缓。
实际当温山眠走近后就发现,连山虽然还是连山,平缓却绝对不平缓,更别提好走。
因为这边的暗木实在是太大了,宛若疯长一般,和越川的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暗木本是绿木,像血兽曾经也是普通兽族一样,因为受到了血族的影响枯萎凋谢,才变成黑木。
而它们虽然在彻底转换成黑木的一瞬便会枯萎凋谢,停止生长。
但与此同时也会保存下原本身为绿木的一些特征。
比如头顶的树枝,再比如深入土里的树根。
树枝两边都有,但树根这种东西在越川那边却并不明显。
越川山的山林虽茂密,可个体相比这边却偏窄细,树木与树木之间有不少供其他动物活动的正常山地。
导致温山眠一直以为所谓的树就只是长出地面的那么一根,然后再向上分叉出去而已。
是进入了这片山区后温山眠才知道,原来树根在泥土下也是可以分叉的。
根部在脚底盘盘交错,呈野蛮生长之势。
即便不再发挥其原始作用,也依旧存在。
这就导致这一片山区几乎没有任何一段地面是完全平直的,脚永远能踩在凸起的树根上,一不留神还会被绊住摔跤。
温山眠显然不太习惯这样的地势。
但转念一想这将会是接下来大部分山路的样子,便也没有偷懒以他更熟悉的方式直接从树上走,而是努力去适应。
直至走到一棵参天巨树下,温山眠才缓缓停下脚步,惊愕地抬头看去。
……这绝对是温山眠迄今十九年,见过最大的一棵树了。
它位处这边山脉中靠深,也就是山势里缓下再急上那个“急上”的全部位置。
没错,全部位置。
温山眠最开始在山顶往下全观时,以为平缓的下坡之后角度剧烈,突然需要费力攀登的上坡,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上坡,而是它无比粗壮的枝干。
而上面密密麻麻交错的树枝也并非由多木组成,仅它一棵而已。
却能在浅淡的雾气中叫人误以为是山体。
直至走过来后才发现不对劲。
而如今站在这棵巨木之下再抬头望去,那场景就就更壮观了。
它屹立于山崖之后,地势趋向平缓的山地之上,浩大的身体几乎遮挡了整片天空,将其他的黑木衬得是那样渺小。
而交叉出去的树枝则仿佛一张天网,直接将人与天空隔断。
以细密树枝来酿造一种仿佛进入地底的特殊感觉。
头顶已经由晚霞渐渐转至夜空,今日的夜空同昨日一般闪耀。
透过薄雾,一片一片碎进这黑色枝干交错的巨网内,投射下点点光芒。
而那积着厚雪的大树在星空下却显得浩荡又寂寥。
温山眠张了张嘴,良久才说出一句:“先生,这难道也是曾经的绿木转换的吗?”
他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树。
如果它曾经也是绿木,那按照转换后便定型的规律,在它过去可以生长的时候,它该度过了多少个年头?又经历了多少风雪?
秦倦抬首看了眼,说:“嗯。”
温山眠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有生以来,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大树。
是听李奶奶从老一辈那传下来的,说真正的大树非常美。
它们与雪花同舞,与大风同歌,与四季同程,可以变换出不止一种色彩。
以浩大的身体滋养万物生灵,能让人类心神宁定。
古老的人们喜欢环树而居,他们将树木当做神祇,绘制图腾。
因为失去树木,对人类来说其实是不亚于失去食物的悲惨。
而大多树木在被转换为黑木之前,也确确实实是在温柔地守护大地的。
温山眠曾经对李奶奶这段说法感触不深。
因为越川山上的树木整体偏窄细,全靠密集形成山林之势。
而对于未见过绿木真正样子的猎魔人而言,窄细其实意味着脆弱,他挥一挥刀就可以砍断。
尤其在分界区中,黑木其实是比血兽更不起眼的存在,让他根本难以意识到其重要性,也不明白古人类为什么会尚木。
直到他看到这一棵。
树干粗至百人难以环抱住。
温山眠在确定这附近没有危险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被转换为纯黑色的枝干。
上边的脉络深浅不一,触感干燥冰冷。
对动物来说,被血族转换后或许还能算活着。
但对植物来说,被血族影响至枯萎的一瞬便等同于死亡。
所以这棵参天老树在温山眠的手下,简直比泥土还要寂静。
没有声音,没有生命。
巨大的身体在长空下只剩下一种死寂的悲壮。
血族统治的荆棘时代持续了五六百年之久。
这意味着这棵大树在失去生命后,最高可能在这里又屹立了五六百年。
它不能再和风雪同舞,不能再和大风同歌,也不能再和四季同程。
只是无声地伫立在这里,以另一种方式持续地看着大地,和大地上那一点点被腐蚀的生灵。
还有满山其他黑木一起。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树……”温山眠是真的被震撼到了:“先生,您说它转换之前会是什么样子的?这些枝干都是绿色的吗?翠绿?”
“不是。”秦倦答:“只有树叶是绿色的。”
“树叶?”温山眠回头:“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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