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哥话音一出, 原本咬着干肉的老张便渐渐放下手里的物件, 伸长了脖子。
吧台内失去动静的张嫂也露出了殷切的神情:“真的?大平你、你真打算去找海枝他们了啊?”
平哥:“嗯。”
旋即继续看向温山眠:“您意下如何?”
屋里屋外其他十几号人于是也同样看向温山眠,显然是在等他的答复。
来到巴尔干后, 温山眠似乎已经被这样的目光盯出习惯了。
回过神来,却是蹙起了眉头:“我不赞成。”
“……为什么?”
“海上不比陆地,不是人多势众的地方。”
按照阿方索和大青之前的说法,巴尔干初次远洋失败是因为遇见了难以抵挡的风浪, 这并不是人多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平哥:“这个我考虑过,所以这次我打算让阿方索造三艘船,以长绳相连。这样如果一艘船遭到猛烈的浪袭, 另外两艘船可以对那艘船上的人进行救援, 反之同理。而且增加船的话, 会让重量加大,对风也有一定的抵御性。”
这听上去似乎可行:“但风浪剧烈的时候,控制不了方向的船在海上也可能互相碰撞,造成人为灾难。”
温山眠说:“而且,时间不够。”
“改装船今天才完成,而今天距离你们第二艘船远洋未归已经整整十一天了。阿方索之前给我的新船造船期限是五天,就算他从今天开始不停歇地造,四天后结束,那等新船造好也已经十五天,再多造两艘的话,什么时候才能起航?”
消失在海上的人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按常理推断,他们能等到今天都已经算是万幸。
屋外的猎魔人小声说:“那如果我们帮阿方索一起造呢?”
“对啊,他在前边造一点,我们跟着造一点,所有人一起上,五天时间抢出三艘船,这应该可以吧?”
温山眠看着他们殷切的表情沉默了。
巴尔干人想要出海救人,这主要是出于情感因素,会导致他们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不太计量后果。
而温山眠在巴尔干是客人,他即便对海枝他们有惋惜之情,也不可能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所以他的考量是客观且清晰的。
旁人的眼像火一样灼热,带着热切的心意。
温山眠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巴尔干现在最现实的情况,是没有成功的航海经历,也没有能征服风和海浪的船。”他冷静的声音像一把木锤在巴尔干人心上敲击:“我认为在无法征服风浪的前提下,继续去风浪里寻人,这太冒险了。”
弄不好有可能连第二批人都失踪。
温山眠出海其实也做好了失踪的风险。
但如果他失踪,对巴尔干来说实际损失的只是一艘船而已,和损失第二批人相比,这其实微乎其微。
且如果巴尔干出去的第二批人也消失了,巴尔干要怎么做?继续派出第三批、第四批吗?
平哥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良久没再接话。
倒是外边的猎魔人说:“那……那我们就这样完全不找了吗?”
“以前找不了是因为山上的情况不确定,确实没法放着城里那么多人不管,如果我们走了,山上下来血仆怎么办?但现在因为客人,山上的情况已经确定了,母树也找到了,我们还是不去找吗?”
“大家都是一块长大的--”
“唉,要是他们能晚点走该有多好啊,就七天,客人就来了。”
“这时候说这些顶个屁用。”前几天夜晚寻阿方索时见过的小个子猎魔人咀了一口。
纷纷杂杂的声音传来,最后还是平哥一锤定音:“您的意思我明白了,麻烦您再让我想想吧。”
气氛一寂,失望的情绪显著弥漫。
温山眠没说话,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在中心区彻夜点燃的油灯,其实就是巴尔干在呼唤消失于海上的同胞。
因为母树以及对海洋的不了解,巴尔干人那些时日仅仅是在海岸边踌躇而已。
而等到他们准备好可以出发时,时间却是已经来不及了,这放在任何人心中都不好受。
谁都会想,如果能早一点进山、早一点下海,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但换位思考,海枝选择在山上情况尚未明朗的时机出海,或许从一开始就将自己放在了弃之不顾的位置上。
她从一开始,也就没想过要让巴尔干人去寻。
这同样是那些时日平哥不待见阿方索的原因,在他看来,海枝是去海上寻死,而阿方索则递给了她一把可以抹脖子的刀。
一楼的气氛杂乱,直到这时,巴毅才从上边下来。
他人看着还很疲倦,看眼不太对劲的氛围,怪道:“……怎么了?”
*
温山眠没有在一楼久留,和平哥说完之后,吃了点早饭便去海边看阿方索了。
阿方索在造船的时候一向很专心,整个人都埋没进去,同平时有点儿天真的样子不大一样。
目光专注,不小心磕碰到哪也不会分神。
即便手上停下了动静,多半也是在沉默地盯着海面瞧。
这种状态温山眠其实不好上去打扰。
他来是为了确定船什么时候能造好,最后是旁边一个守着的巴尔干人很确信地告诉他,看进程下午绝对能结束,温山眠才回到了客栈。
他回去的时候,日头已经完全升到中午。
原本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太消失了,聚集的猎魔人也随平哥离开。
巴毅在吧台里同阿莲说着什么,见他回来,打了声招呼。
来不及说其他,温山眠便已经上了楼。
他推门而入,却发现先生不在房间。
温山眠愣了一下,随即才听见浴室里传来开水声。
他于是将门关上,快速收拾行李。
刚刚在海岸边的时候,那巴尔干人还多问了温山眠一句,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出海,温山眠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造好就走。”
他没见过巴尔干人口中的红瞎子,但他无数次在夜里上山,也在夜里同血狼拼搏过。
入夜后的危险并不能阻挡他乘着顺风快速前往海湾。
而且以他对海洋的了解,夜里的大海其实远比白天的要更危险,所以要试船的话,最好还是在近夜的时候试。
而同大海比起来,“和特芙拉狼有的一拼”的红瞎子在温山眠面前不算什么,更何况巴尔干人已经将对付红瞎子的经验告诉他了。
--视力不好。
这毛病对温山眠而言已经足够。
他想快一点试船,快一点远洋。
如果只是去其他岛屿,温山眠其实不必这么着急,因为他内心明白瞭望塔不可能一日抵达,这过程中本就有很长的路途要走。
而现在之所以那么想早点离开,自然还是受了刚刚和平哥谈话的影响。
他最近养成了记日记的习惯--或许也称不上是“日”记,总之他遇见了什么事,回到房间后如果有空的话,就都会写在那羊皮本上。
譬如之前写下了来到巴尔干这一路所发生的事情,从星空,到峡谷,再到老树。
而现在再翻开的话,会发现里边还有温山眠新加上去的内容。
巴大哥、阿莲嫂、李爷爷,等等。
起初是因为李奶奶的嘱咐,到后面温山眠却已经形成了习惯。
而他最新写上去的一笔是:“和平哥聊完后,我想快一点出行。”
“为什么?”秦倦不知何时沐浴完,卷着皂角的清香来到了温山眠身后,看了眼他本子上的内容说。
温山眠手里的笔一紧,抬头蹙眉说:“您怎么又偷看。”
他最近一直不大愿意让秦倦看到这个本子里的内容。
其实里边的内容都是他们的经历,温山眠并不会将自己的心情写上去,所以按理说,这没什么不可以看的。
他不让主要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他的字实在是太难看了,先生看到后笑话过他一次,说看上去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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