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温山眠却没有搭理大青的目光,他好像也没有听见他貌似打击的话,视线只落在那艘小小的复刻船只上。
良久,问说:“有没有试过在风中调转帆布的方向,从而改变受风的方向,让船换个角度航行?”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轻轻扶正那只小船,用一只手模拟风力撑起帆布,然后轻拽帆布一角的绳索,试图让帆在受风的状态下改变方向。
他成功了。
在他拉扯的同时,十字架上的横木带着帆,真的一点点转了过来。
原来这十字木交接的地方是活口,并非固死。
而那小小的船只顺着这个变化也在工作台上缓缓转过了头。
与此同时,大青回答道:“当然,阿方索做了这个设计。理想是转动帆布应付不同的风向,但现实是在风力极大的情况下,人根本拉不动帆,你试试就知道了。”
温山眠于是加大模拟风力度的手指,再去拉扯帆,发现巨大“风力”之下的帆布确实很难移动。
不光如此,因为他模拟风力的手相较之下力度过大,拉扯帆布时不仅没能成功调转帆布的方向,还直接让那船向前栽了个大跟斗。
小船踉跄向前,船中央那根笔直向上的粗圆木在工作台上摔出巨响,险些断掉。
看见这一幕,屋里的三个人都是眼皮一跳。
巴毅的眉头直接皱了起来,片刻后甚至因害怕而深呼出了一口气。
大青原本轻松的表情也僵硬了好一会儿,手指无意识捏了捏。
温山眠低垂下眼睫没吭声,视线依旧停止在那艘小船上。
良久,他又碰了碰那和船体相比,较大的整张帆布,说:“或者试一试让帆布变小?”
渔网越大,能捕的鱼就越多,但与此同时收网时也就越费力。
帆布同理,面积较小的帆受到的风力也会较小,如此一来在同样的风力下,小一点的帆布会比大一点的帆布更容易在逆风中调转方向。
“但是船不能太轻,底部最好还是要再稳一些。”
温山眠指尖划向船底,还记得刚刚那让另外两人情绪骤变的翻船经历。
至于大青更早之前劝他放弃的话,温山眠似乎根本就没听进去。
大青表情许久才恢复原样,他看了温山眠一眼,垂下眼眸,下意识说了句:“我哥要是在的话,肯定会很喜欢你。”
温山眠的意识还停留在船的事情上,一时没听清,抬头:“什么?”
大青摇头:“没事。”
然后转而对巴毅扬了扬下巴:“你找错人了,你应该直接带这位客人去见阿方索,他能看明白的。”
*
归根结底,对造船这件事最了解的还是阿方索。
大青只是个武器制造师,他对船的了解仅限于阿方索已经创造出来的东西。
而对海洋的了解,他还不如温山眠。
在旁边听完这一番之后,巴毅似乎也明白了这点。
他确实可以直接带温山眠去见阿方索的,询问大青或许是他多此一举了。
不过他这个“明白”明白得有些浑浑噩噩,事实上自从温山眠不小心把船弄翻的举动之后,巴毅就一直有点儿心不在焉。
他带着温山眠正预备离开,却听见大青突然开声叫住了他。
准确说,是叫住了温山眠:“所以客人,你们那既然也没有能远洋的船,你还猎杀了血仆,那就真的是完完全全翻山过来的是吧?”
大青常年闷在店铺里,关于温山眠的事,只是听外边人提起过点细枝末节而已,知道得并不全。
温山眠:“是。”
“那意味着分界区现在平安了?”大青又问。
“我觉得是这样的。”温山眠平静地说。
大青眯了眯眼道:“明白了。”
然后对巴毅道:“皮我今晚应该就能剥下来,什么时候合成了我找人喊你,你再过来。”
巴毅点头,随口叮嘱他剥的时候小心点,便和温山眠一起离开了。
此时时间已彻底进入夜晚。
进店时天上还有黄昏,出店时,整个巴尔干就只剩下了明月与油灯在替人类照明。
因为大青的店铺位处太犄角旮旯,他也不是会往店外悬挂油灯为路人照明的性格。
所以温山眠乍一出来时,眼睛还不太适应地眯了眯。
这家店铺靠山,脚下的路本就不如广场那边的平,怪石乱草还没人处理。
连巴毅出去时都一个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温山眠却是还好。
他来时已经记过了一次路,所以即便眼睛一时未能适应,走起来也很平稳,还顺带伸手扶了巴毅一下。
巴毅道了声谢,同他一路向外走,途中问说:“客人,您一会还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温山眠有点儿犹豫。
他内心当然想直接去见阿方索,毕竟对他来说,船只是很重要的事情,这关系到了他和先生的约定。
既然知道中心岛在召集猎魔人,那么前往那里他志在必得。
可巴毅今天毕竟已经陪他跑了一整天了,在李爷家也是上上下下的。
虽然巴毅没说,但温山眠感觉得出来,对方的腿其实已经有点儿吃力了。
否则作为当地人,还曾经是猎魔人,方才也不至于踉跄那么一下。
温山眠想了想,转而询问道:“阿方索大概住在什么地方?”
左右巴毅已经带他在巴尔干转了一个白天,他对路途也不能说是毫无了解。
知道阿方索家大概在什么地方之后,完全可以自己去。
而且根据巴毅的说法,阿方索虽不能说话,耳力却意外得好,能听明海鱼和飞鸟的方位,所以总归他能说清楚自己的来意。
“他?他就住在海边上啊。”巴毅回答得很快,还给温山眠指了个方位。
温山眠大概记下,随即道:“我一个人过去就好,您回家歇会儿吧。”
他也没直接说觉着巴毅走累了,只说:“伤口对低气温敏感,晚上比白天冷太多了,我在越川的朋友……晚上一般都不出门。”
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纯粹瞎扯。
大胡子虽然一入冬就腿疼,但该出门的时候还是要骂骂咧咧地出门的。
原本还在热情指路的巴毅听见这句话一愣。
人总是对自己的缺陷比较敏感,他很快就会意,笑起来道:“客人,您是担心我这腿啊?”
他一边说,一边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他的腿当然还是自己的腿,不过脚腕的形状有点儿奇怪,走起来一瘸一拐的。
温山眠垂眸看了眼,小幅度点头说:“嗯。”
巴毅笑开了:“哈哈,不用担心这个,我这腿当时滚下来,药婆都说没治了,但我可是有孩子的人,哪能说没治就没治呢?坚持多走走就好了,这不,我腿坏了之后还搭了套房子出来呢,不都好好的?就得多折腾它,哪有那么娇贵啊,老子还活着呢,它能说不干活就不干活啦?”
温山眠偏眸看向巴毅,回想起了大胡子。
大胡子当时腿直接被血兽咬断,命硬强行从鬼门关走回来时,越川的其他猎魔人都不敢出声,做点什么事儿都要照顾着他,但大胡子却不太愿意。
自己折腾着从床上爬起来搞了个地下酒馆,非说就算不能上山,也得为猎魔人做点事儿。
人有时就是靠着那点奔头活的。
于是他也没继续推拒,索性顺了巴毅的意思,笑笑道:“那就还是麻烦您带我去吧。”
可这次巴毅却没有那么爽快了,停顿几秒才说:“您都听大青讲那么多了,还想去找阿方索啊?”
在武器商铺里,大青可已经和温山眠说得很清楚了,以目前的情况,巴尔干两次远洋恐怕都算失败。
但温山眠却还是说:“嗯。”
巴毅于是有点儿好奇了,耐不住试探说:“我能方便问问为什么吗?您为什么那么想去海图上的大岛?”
温山眠偏眸看了巴毅一眼,浅色瞳孔像琉璃一样干净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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