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造艘更好的船出去寻人,不能让旁人再犯险,所以他可以自己去。
但要如何在海上控制风向这一块阿方索却怎么也摸不着头脑。
跑去求助孙夫人,孙夫人不仅拒绝,还警告他不准再造,厉声询问他是不是也想成为像她和海枝一样的罪人,最终后悔一辈子的后悔一辈子,回不来的回不来。
城里的人虽不明着说什么,但伴随着船只一日日不见踪影,嘴里自是像孙夫人一样,也不断地念叨起母树、赎罪这样的字眼。
母树母树母树,每一个人都说母树,可母树究竟在哪里呢?
她为什么不允许巴尔干人出海,为什么将孙夫人定为罪人,如果向她认错赎罪的话,迷路在海上的人真的就会回来了吗?
阿方索是抱着这最后一点希望开始在山上游荡的。
他知道深山里有血仆,知道巴尔干人最后一次试图进入分界区后死了近一半的猎魔人。
他不是一个好的猎手,无法独自进入分界区,游荡的那几天先是被护卫队赶回去,又是被普通狼只追得满山跑。
但阿方索还是没有放弃。
他想要看看巴尔干人数百年未曾见过的母树,他想知道如果见到了那么多人念叨的母树,船只是不是真的就会回来。
他日日游荡试探,终于有一天,阿方索看见了从山对面、从分界区里走来的客人。
他听见了其中一位客人在同另一位客人说着“大树”之类的词眼,两人披着夕阳而来的样子实在是美好极了,阿方索在愣怔片刻后,第一反应以为那是血仆给他制造的幻觉,于是转身就跑。
然而那客人追了他一路也没追上,阿方索这才意识到,那是真的人,血仆不可能追不上他。
他一路跑下山,激动地“告诉”巴尔干人,分界区里来人了,那些人提起了“大树”!然后连忙回到自己的海岸边激动地守了一夜。
他以为山上的变化能带动海里的变化,可他的船还是没有回来。
于是次日,当阿方索再一次在山上遇见客人之后,便背着他的小木篮,下决心向分界区进发了。
摸索记忆找到前一天客人来时的方位,再一步一个脚印往陌生的地区探,他想或许还是得自己亲自去向母树赎罪才行。
阿方索马不停蹄地走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他在路上被狼追过,被飞鸟袭击过,也在山地里打滚过,最后终于抵达了这里。
他以为他会看见愤怒斥责他为罪人的神明,以为会看见高高在上将他置之不管的母树,以为会看见缠绕污血与怨气要他赎罪的泥潭。
阿方索什么准备都做好了,只要母树真的能让海枝他们回来,让他怎样都可以。
但事实是阿方索只看见了一棵苍茫的老树。
她静静地躺在星空下,通体全黑,毫无生机,根本什么也做不了的样子,同巴尔干这些年流传下来高高在上的神明形象相去甚远,也将阿方索这一路上来的思绪和祈祷衬得多余极了。
可阿方索却依旧呆呆地走向她,下意识想伸手触碰她死寂的树皮。
最后不知何时在她身下沉沉睡去。
树下的栖息实在是太安宁了,宏大的老树为来人支出了一片天,以树干将人环住,当真像是母亲的双手,守护人的梦境。
而当阿方索再度睁开眼时,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向了又一天黄昏。
他就这么在不自觉中失去了一个白天的光阴,却全然不觉可惜,内心盛着近些日来从未有过的平定安宁。
一身黑衣的青年坐在他附近的树干上,昏黄的夕阳照落在他浅色的发间,晕出柔和的光晕。
他似乎等了有一阵了,瞧见阿方索睁眼,才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在阿方索面前问说。
“你还想造船吗?”
*
从山脚到分界区内的深山,这条路又远又不好走。
尤其温山眠还带了个巴毅。
不得不说前一天在巴尔干城里跑了一整天这件事最终还是给巴毅的腿带去了巨额的负担,他这山爬着爬着,人就不太行了。
但巴毅不敢怠慢,因为他发现温山眠自打选了这个方位之后,心里就好像有谱一样,一直是朝一个方向前进的。
听巴毅说了越多阿方索的故事,温山眠前进的方向就越坚定。
“……您是觉得阿方索在这边吗?”巴毅后来忍不住问。
温山眠说:“嗯,我前些天在这个方向遇见过他。”
如果阿方索真的如巴毅所说,自海枝迟迟不回来后就一天比一天着急,温山眠觉得他很有可能会因为遇见了自己,而自发前往分界区。
因为巴毅口中的阿方索就是这样的,或许沉默孤僻了些,但却勇敢坚毅。
敢于想巴尔干人不敢想的海洋,自然也敢于前往巴尔干人心心念念多时的深山。
“可要是他走的不是这边--”
“那多半也是找母树去了,我们去那里等就好。”温山眠说。
巴尔干人未从温山眠这亲口得知他从分界区出来的细节,都会在第二天白天直接派护卫队出去搜索,阿方索可是亲眼看见他从分界区出来的,对船只未归那么着急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巴毅听了温山眠的解释说:“对,对,确实有可能。”
但他也确实是走不动了,摔了好几跤,自家山路还得麻烦温山眠照看,巴毅老脸都快丢光了,连忙让温山眠丢下他,自己一个人先走就好。
可彼时两人已经进入了分界区,温山眠哪可能真的将疲劳的他单独丢下?是等后边来了巴尔干的其他猎魔人,他才指了个方向先行一步的。
熟悉过一次的山路就可以用跑的了,温山眠一路匆匆,遇见迷雾也不停止前行,最后果然在这里看见了阿方索。
两米多高的壮汉倚靠在坚硬的大树下,同苍茫的老树相比,他那庞大的身躯都显得渺小起来。
而阿方索就那么环抱着木篮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也很香,让温山眠不自觉顺着他看向他身后的大树,回想起前几天自己栖息在树下时的场景。
不知阿方索会不会像他那天一样做梦,温山眠于是没有吵醒他,只在树上安静地等着。
他顺着爬上去之后,再一次深刻意识到了这棵老树之高大,并在老树的肩上,看见了天地之宽广。
待阿方索睁眼,才卷着晚风一跃下来,开门见山地询问他说:“你还想造船吗?”
温山眠话音落地没多久,身侧一处的山林后便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
他偏眸看去,却并未拔刀,就见又一个狼狈的人自黑木后探出身影,丢下了砍刀,喃喃道:“……是这里啊。”
那是在他们出发前便已经失踪的大青。
*
“我姓温,从山对面的小镇越川过来的,我想从巴尔干渡海去大报上的岛屿,所以想请你帮忙造船。”温山眠盘腿在惊讶的阿方索面前坐下,直说来意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作为回报,我想试着帮你在海上找一找你的朋友。”
阿方索傻了。
温山眠对他来说几乎是从天而降的,而他自己还在刚醒过来的迷糊里,没完全回神。
只见他呆愣地看了温山眠好半天,才认出了他是谁,用手抓了抓脑袋,不是很能理解道:“啊,啊?”
温山眠:“嗯,我乘船想出海。”
阿方索瞪大了眼睛张开手,比划了一艘船的样子,然后“砰”地一下将其推翻,说:“啊--”
温山眠:“危险也想去。”
阿方索:“……”
已经走近到身旁,看着大树呆立了许久的大青这时偏头说:“我就说巴毅带你找错了人吧,你这不光能看明白船嘛。”
温山眠抬眸看了他一眼,将目光收回,下巴藏在围巾里,声音温和道:“我有必须要去大岛的理由,所以只要你还愿意造船,我就愿意乘,我不怕危险,也可以帮你找你朋友。”
阿方索的眼睛在他将来意清晰重复一遍后,瞬间便亮了起来,但很快却又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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