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这是巴尔干城内非常偏僻的一座小木屋。
和其他住宅区里木屋连木屋的成片之势不同, 李爷家是独立在一角的。
背临山,往前有一条被歪七扭八栅栏围起来的平地。
里边零零散散地种植着一些作物,而这作物竟也神奇地呈现同那栅栏一样的的歪七扭八风。
巴毅才刚叩响门,里边就传来一声爆喝:“是谁在敲老爷的门!”
“李爷, 是我, 巴毅--”
“巴毅?原来是你这个不记打的臭小子!竟敢大早上饶人清明!赶紧在我用木头砸烂你的脑袋之前离我家远点--”
“李爷, 别开玩笑了,”巴毅声音颇为无奈道:“我带着客人呢。”
他话音才落,温山眠就立时听见木屋里传来一阵咭力骨碌的声响。
然后很快, 面前那扇好像关不紧的木门就被人倏地一下打开了。
门缝里冒出花白的发和黑碌碌的眼:“客人?他们说的那个外边来的客人?”
“对啊。”巴毅说着, 指了指温山眠:“就是这位先生了。”
温山眠下半张脸藏在围巾里, 垂眸轻轻点头:“您好。”
那双黑色的眼于是顺着声响转而落在了温山眠身上。
他上下打量了温山眠好半天, 然后突然拍手哈哈笑起来:“客人!客人!”
随即将门一开, 回头道:“来来来,既然是客人那当然要请进啦, 真没想到客人会想来我这样的老头子家--”
“您这衣服根本早就起了吧, 还说我饶人清明。”巴毅瞥了李爷身上一眼,戳穿道。
“起啦起啦, 早就起啦。”李爷满脸斑纹,大笑的嘴里不剩两颗牙,说起话来和普通人的咬字不太一样,冲巴毅做了个鬼脸:“但不骂骂你生活多没趣嘛, 我又没法和他们年轻人一样跳舞玩牌咯,反正老头子我说你两句你也不会走不是?”
“是是。”巴毅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同温山眠提前打过招呼了。
说李爷没有妻儿,常年独居, 这导致他性格会有点奇怪。
但没关系, 巴毅当时用很确信的语气说, 李爷肯定会喜欢温山眠的。
“为什么?”温山眠问。
“因为您识字呀,李爷喜欢一切会识字的人。巴尔干以前有不少这样的人,后来随着血族的统治代代减少,渐渐就只剩下了李爷一个。”
文字在巴尔干都快变成只有李爷一个人懂得的语言了,这实在是件落寞的事情。
“阿爷!您又捉弄人!”
温山眠和巴毅随李爷进去,才发现那木屋里边,临山的那一头竟然还有院子。
旋即意识到这木屋的结构和寻常人家原是不一样的。
穿过围了栅栏的前院木门进去并非就是里屋,而是个四方形内院。
内院里铺满了柔软的泥土,两边才是三三两两造得很随意的房间。
而这句略带责怪的话是内院里几个孩童说的。
仔细瞧瞧,他们正拿着树枝在内院的软泥上写着字呢。
“阿爷的事小孩少管!写你们的!‘四’字一早上了还没学会!”
孩童们被指责后嬉笑地撞在一块:“难嘛!”
李爷顿时气急败坏起来:“一群小笨蛋!”
李爷的年纪确实有点大,连着喊了几声便耐不住咳起来。
巴毅连忙上前说:“爷,您注意着点。”
李爷哼一声,拐杖在地上咚咚作响:“注意啥,阿爷的日子长着呢--哎,客人来找我这老头是有什么事呐?我听他们说您是从山里头来的,是山那边有城?还是越海翻山?您的家乡离我们这近吗?远吗?是什么样子的?漂亮姐姐多不多?”
“李爷。”巴毅生怕由着李爷的性子来会让客人不耐,连忙直说重点:“这位先生是来看大报的,他说他识字。”
话音落地,内院瞬间传来两道不一样的声音。
李爷:“识字?!”
孩童:“大报!!”
*
得知温山眠是来看大报的,那群孩子顿时丢开手里的小木枝,往李爷的方向围,叽叽喳喳说他们也想看。
没人不想看大报。
对人类来说,大报是宣布他们艰辛前日告终的重要标志。
孩子们哪怕未曾经历太多痛苦的过去,在环境与父母的影响下,对那大报也会抱有别样的情感,好像看一看都是件很荣耀的事情。
“去去去。”李爷回神一挥拐杖就把那群孩子们赶走了:“字都看不明白,瞧什么瞧!”
“您可以念给我们听呀!”孩子们齐声说。
“念什么念!阿爷从不把大报念给连‘四’都不懂的小笨蛋听!”李爷吹胡子瞪眼。
“阿爷--”
“不念!”
巴毅见李爷已经开始板着脸了,连忙上前去将那些孩子们拦开。
也是这时候温山眠才更深切地意识到,巴毅年轻的时候大约是个彪悍的猎魔人。
总之他脸一冷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孩子们瞬间就噤声跑开了。
在这样的时代,有武力的猎魔人显然比像李爷那样的教字爷爷更具有威慑力。
李爷似乎也明白这点,不满地看了那群孩子和巴毅一眼,哼哼两声,转头杵着拐杖快迈老腿进屋,钻进柜子里噔噔翻了张大报出来。
然后将那张大报展开放在温山眠面前说:“来,你念!念给阿爷听!”
温山眠:“……”
*
李爷的屋子从外表来看比较简陋。
尤其是他们现在进的这间对面的房屋,像是主人失去了耐心般,建着建着就不建了。
留有几间空有顶和柱,或者空有三周无顶柱的“烂尾房”。
所以温山眠之前进来时才会认为这木屋造得很随意。
可眼下这间却出乎意料地完整。
整个房间里都透着股木质的清香味,窗户大开,明朗可见外边的山体与暗绿的枝叶。
边角还被人特地种了模样略奇怪,吊起来一束束往下生长的暗绿花。
随着冷风挥动起来,像流苏似的,很是好看。
李爷的大报不是随便从柜子里扒拉出来的,而是按下一个凹槽,等温山眠听见了好几声木头碰撞的声音,然后,他面前的柜子才得以被拉开来,并取出这份珍之重之的大报。
李爷给温山眠指了个桌前木椅,自己则跳上了另一张,然后才说的方才那句话。
“来,你念!念给阿爷听!”
走进来的巴毅见李爷这幅样子,笑着上前将窗户关了一半,遮挡寒风,燃了火盆。
四下宁静,温山眠的视线完全落在了这张“新”的大报上。
仅是对他而言的“新”。
这张大报虽比李奶奶家的那一张要完整许多,却并不是一整张的完整,而是由很多很多张拼接起来的。
就像李奶奶接到大报后,将已经破损的大报缝缝补补一样。
巴尔干人显然也做了同样的工作。
而这张大报最顶头的、最显眼的,依旧是那番人类已然战胜血族亲王的宣言。
区别是这次的文字非常完整。
“荆棘635年8月9日,人类与血族残党奋战72年,终于迎来曙光。”
“我们在隐族的帮助下,已终结血族所统治的荆棘帝国。我们愿称往后的新世界为星幻时代,于中心瞭望塔号召全人类联盟。”
“我们欢迎并期待天涯海角的人类同胞进入中心岛,与我们书写历史,与我们共创未来。”
“愿此大报将和平的号角传向世界尽头,传向所有历经苦难的人类手中。”
“中心瞭望塔,书于星幻元年。”
“这是‘幻’字?”李爷不知什么时候将小板凳搬得距离温山眠极近,一把骨头的身体几乎就靠在温山眠身边了。
老人家的身上总是具有特别的味道。
不刺鼻,是历经风霜后积累的,很叫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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