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上方有操控盘,也被称之为船舵。
而船尾下方则有配合船舵使用的尾舵木板。
这是孙老太的设计,至于阿方索的帆布,那自然是树立在船的中央了。
两帆并行,竖木自然不止一根。
其中位居中央,最粗的主杆上悬挂的是大四角帆,顺风展开,速度快且稳。
旁侧偏后一根稍微细一点的副杆悬挂的则是三角帆,让船在逆风中也可以行驶,同时应对偏风。
又因为担心海上风向过于多变,阿方索还额外增加了一杆,上下并行悬挂了两块三角帆。
这是一种全新的设计,同时也意味着这艘新船上总共有三根竖木桅杆。
两个人,三根桅杆,还有一个操控盘,听上去就很难。
为此阿方索在起航前很细心地给温山眠逐一介绍过,尤其是帆布和操控盘,他还亲自演示过。
可是时间是有限的,为了能如期出航,船内生活设施阿方索便没来得及介绍。
按理说这也没有什么可以介绍的,谁还能看不懂生活设施?
因此温山眠当时也没想着要去看,只有秦倦对这种事比较感兴趣,上船之后便闲着拉开房门仔细瞧了瞧。
生活设施整体来说建设于主桅杆的下方。
阿方索环绕着桅杆的下半部分,打造了一个长方体,中间隔断,左右两边各一扇窗。
一边窗比较靠前的是浴室,一边窗靠中的则是卧室。
还有个没窗的小房间与浴室并行,那是杂物间。
听秦倦提起,温山眠跑过去查看,不小心开错了两次门,才找着卧室。
旋即发现里边果不其然只有一张床。
温山眠:“……”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因为这准确来说应该是可以预见的。
毕竟他和先生已经在巴毅家客栈的一张床上住了那么多天,整个巴尔干关于他们的关系早就传开了。
阿方索认为他们只需要一张床,十分合乎情理。
但是。
温山眠再多瞧了那张床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空间大小改变了视觉效应,他总觉得,船上的这张会比巴毅客栈的那一张要更窄小一些。
而且在巴尔干虽然是睡一张床,但好歹楼下和四周有其他人。
船上只剩下两个人继续睡一张床,怎么看怎么危险,以后每一天夜里恐怕都睡不轻松。
思及此,温山眠垂下眼眸,蠢蠢欲动地跑到杂物间去。
却不想在他掀开房门之前,甲板上靠着的秦倦就凉凉地打断了他的小企图。
“你敢睡那里,晚上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去喂鱼。”
温山眠:“……”
威胁凑效。
不过,巴尔干人给他们准备的东西可真是多啊。
温山眠最终还是打开了杂物间,仔细看了里边一眼。
然后很快就发现,即便先生不拦着他,实际上杂物间里也没有足够人睡觉的空间了。
因为除了好几箱食物、水、草药以外,巴尔干人竟还吸取之前的教训,给他们准备了一些修船的工具,以及提前打磨好的木板。
这样如果船只再像之前远洋、去海湾时一样出现破损的话,他们可以自己试着修补,再多撑一段海路。
这些硬货就已经占据了绝大多数空间,导致一些食物都不得不被巴尔干人堆砌在甲板之上。
温山眠看看甲板上的东西,再看看杂物间里的。
只觉得里边充满了来自巴尔干人的关怀。
他正想着得好好清点一下这些东西,就突然感觉到船身一阵倾斜荡漾。
脚底下的木板发出“吱呀--”的声响。
温山眠按住门,飞速转头看向船外。
船外没有陆地,视线只能落向那无边无际的暗色海、波动的海水,以及海水之下好似在晃动的影子--
直到这一刻,温山眠才真正意识到,他和先生远洋了。
一如海枝和大木在等待船只的那几天给他介绍的一样。
“一旦船只彻底离开陆地,再也看不见山脉之后,风会变大,浪也会变大。”
且和去海湾时能瞧见陆地、内心有一个目标不同,远洋在短时间内是看不见任何陆地的。
人被完全丢在了望不到边的海上,除却飘荡的船只以外,没有任何支撑。
在这种情况下,彻底脱离舒适区的不安感会席卷人类。
他们会本能地觉得风更大、浪也更猛,看见黑海还会涌出畏惧之情。
直到这时候,大海对远洋者的考验才真正开始。
除却已经完全适应了的远洋者以外,几乎每一个初步进入海洋的人,都必须要克服这些心理。
除此之外,他们还得时时刻刻地紧盯帆布。
人多还能轮班,人少便要一刻不停。
当然了,风和浪偶尔也会有温和的时候。
就好像温山眠刚刚离开巴尔干的那一路,几乎可以说是岁月静好。
他不看帆布,船只也依旧在稳稳当当地笔直前进。
连微小的波澜都少有,所以才能让温山眠安安静静地在船尾待那么长时间。
可眼下却不一样了。
这也和海枝曾经严肃告诉温山眠的一样。
--绝大多数时候,海上的情况都是没有规律可言的。
尤其是那种突如其来的变向大风,和突然卷起的大浪。
因为这两者往往都是非自然造物。
根据海枝的说法,大浪有时可能是海底大鱼游过、击水造成的,至于那大风,则有可能是巨鸟造成的。
也有可能不是巨鸟,关于这一点,海枝说不清楚。
只说他们行进在海上的时候,有那么一次,瞧见天空中好像远远飞过去了一种不像鸟也不像鱼的生物。
这种生物在云间翻腾时,会造成奇怪的风向,同大鱼造成的浪几乎是一个道理。
而他们人类一旦走上远洋的道路,要做的就是在自然风自然浪、非自然风非自然浪里,驾驶着一艘小船,努力地寻找下一片陆地。
这听上去似乎很残忍也很可怜,但海枝却说,不完全是如此。
总之遇到这种情况时,远洋者首先得将船控制住。
于是温山眠感知到船体荡漾,便立刻抬起头来,望向主木顶端被用力吹动的薄布。
这意味着风向改变,而薄布轻微欢动的里侧也意味着有偏风。
于是他快速关上门,飞奔至副木下,拉扯帆布,让三角帆出现在四角帆之后,并不断调整角度,为应对即将到来的偏风而增加一份力量。
却不想同一时间,船的后侧方又突然卷起了一股大浪,猛地将船只往前一推。
有海水拍击上船尾。
中心像手掌,飞溅起来的水花则像五指。
这种时候就要感谢孙老太在船只底部增加骨架层的设计了。
倘若是没有骨架层的船只,这么一拍,船内一定会灌进大量海水,那么温山眠在控帆的同时还得不断用东西将海水舀出。
可如今因为拥有了骨架层,船整体变高,这样的浪击竟然只能往船里掉落几滴水珠。
状况肉眼可见比此前要好,但却并不意味着船只就此安全了。
一侧受偏风,被温山眠拉下三角帆抵御。
与此同时由后往前还在吹正风。
正风带着船只往前跑的同时,还有浪花在击打船尾。
这也就意味着有两股力量,在同时推着船只由后往前走。
按理说这样很好,船速会更快,可倘若在这种时候,有一只浑身暗黑的尖头鱼突然从船尾的后海腾起,将由后往前推的力量由风、海两种直接转换为三种的话。
船尾便会直接顺势抬起,船头则向下。
就好像在模仿那出海的鱼一般,一个不慎,便会向前翻滚,于海上摔个粉身碎骨。
“先生!”
温山眠连忙转过头来,就见秦倦已经站在了船头的方向,在黑鱼出海之前,便转动了船舵。
船舵带动尾舵,两张帆布也用力接纳风,终于在关键时刻,这船从顺着与鱼一同出水的竖状海流中,如游蛇一样,一个打圈便去了前方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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