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得诚恳,少有的没有调侃我们,我多少有点动容。
我很感激他,对于我给他带来的麻烦没有任何怨怼,宽容包容我的一切。我甚至想过,易位而处,我会不会做到这个程度。
答案很模糊。
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境遇下,都可能会下意识地成为各种意义上的“好人”和“坏人”,因为我们身上无一不是共存着阴暗和阳光。
380.
“一路平安,回去代问咱爸妈好。”
清早的国际机场,等待安检的队伍已经排起了长队。
我们将崔馨悦送到安检口,他将搭乘我之前买好的班机,回去和父母一起共度春节。
而我会留下来继续我的工作。
在被迫和我相处了一个月之后,他终于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我特意留下其他人,找了个角落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只是他看起来还有些忧心忡忡:“你一个人留下不会哭鼻子吧?”
“怎么会?你当我几岁啊。”我笑笑,“而且我哪里是一个人?一张床都快睡不下了。”
他看起来不怎么相信:“男朋友和爸妈,那总归是不一样的……”
我连连点头:“那确实。”
其实深究的话,那只是他的父母,并不是我的。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我意识到自己的来处之后,我总会经常觉得很丧,觉得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终归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我到底是孤独的自己。
但现在我已经不会这么想了。
崔馨悦被我逗笑了。
“行吧,这次就算你让我的,毕竟去年你回去了我没回去。”他笑嘻嘻地拍拍我的肩膀,“我回去看看有什么办法让二老能接受自己有个双胞胎的事实,等到时候就可以和你一起回去了。”
我听完莫名鼻酸,但也笑得开心:“你也不怕吓到咱爹。那心脏可是搭过桥的,八成经不起你这么忽悠。”
“那你可是看错他了。”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老头什么没见过啊,心里强大着呢。”
“你确定他见识过这阵势?”我伸手在我和他之间比划。
“那可能是没见识过。”他声音低了一些,很快又斗志昂扬,“没关系,总要有第一次的!我们要相信老爷子!”
我突然就开始担心起他的春节假期了。
“哦对了,你有什么想做的,想吃的,虽然你回不去,但是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我吃和你吃也没多大差别不是吗?”
“那可多了。”我立刻给他报起了菜名,“什么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啊……”
“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晾肉香肠,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他接话接得利索,“你是打算撑死我我看出来了。”
我隐约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笑,转过身去,就看见不远处周飞羽一个仰着头望天的背影。
见状崔馨悦摇了摇头:“这小白脸可没好心眼。”
眼看着时间不早,他就要去候机了,我们终于开始从有的没的说了点正题。
“虽然我是直的,但也不是木头,这些天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们现在谁也离不开谁。说真的,兄弟也劝你一句,人生呢,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想着未来把自己搞得忧心忡忡的没意义,但得过且过你也不会快乐。”他换上了一张正经脸,我一时还觉得有些不习惯,“眼下我挺放心你留在这里的,他们对你也不错,你就好好谈你的恋爱,你做的又是自己喜欢的事,好好搞事业,其他的事交给天去决定。我知道你总觉得自己有违天命朝不保夕,但这世上谁能知道天命是什么呢?不说你,我们每个人不都是只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死,也不会知道死后会去到哪里。但是你既然有了这么奇特的际遇,那咱必须不能过得平庸了,咱得好好把握,你说呢?”
我听得窝心,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是我之前钻牛角尖了。”
他道:“嗐,也不怪你。谁遇到这情况不抓瞎,我之前刚知道的时候也懵了好几天呢,你已经很强了。而且还帮我顶了罪,无形之中帮我解决了那么多问题,我都觉得怪对不起你的。”
我说:“你也救了我,咱俩没什么欠不欠的。时间不早了,你该去候机了——临走之前抱一个吧?”
“那必须。”
他热情地扑过来把我抵到墙上,顺便在我耳边耳语了一句。
我听完那句话,脸腾得一下就红了。
“好了好了,再抱你男朋友们该发火了。”他松开我,原地跳了跳,调整有些滑坠的双肩包背带,在周飞羽不太善意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我后知后觉,想起来有件事忘了提醒他。可他跑得太快,又走了特殊通道,一转眼的功夫,已经看不见人了。
尾声
“你们两个刚刚聊什么呢?”周飞羽大步走过来把我拽走。
“没什么。”我脸颊还有些发烫,“就是要分开了,还有点不舍得。”
“哼,看出来了。”他一改之前在崔馨悦面前的彬彬有礼,连法令纹都刻薄了起来,“他就和你亲近。”
岂止是亲近。
我现在想起他那句话,还有点耳朵发烧。
“哎,小罗他们呢?”我慢半拍意识到丢了两个人。
“厕所。”周飞羽握着我的胳膊把我摆弄正了,上下打量我,给我整理衣领围巾什么的。
“厕所?多大的人还手牵手上厕所吗?”我正嘀咕,消失的两个人一转眼就出现了。
“那个崔崔呢?已经走了吗?”罗安东张西望。
“是的,时间不多了。”我说。
“哦。”罗安似乎是失落了一秒,“忘了和他说拜拜了。”
但也只是一秒,一秒之后他很快就被机场礼品店摆出来的玩偶吸引去了注意力:“你看那边那个玩具像不像怀恩的傻狗?”
怀恩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无奈。
他虽然不怎么爱表达,但相处久了,我已经能读懂他微妙的情绪了。
“我那边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去值机了。”他抬手看了一眼表。
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替崔馨悦送行,怀恩特意将这周返程时间推后,以便我们可以一次性送两个人的机。
所以在国际机场送完崔馨悦,我们可以搭乘内部轻轨去国内部分再把怀恩送走。
走在半路上,通过安检后的崔馨悦打来了电话报平安。
“一切顺利,你还有什么和我要说的吗?”他那边有些嘈杂。
“去免税店买点东西带回去,给妈带套护肤品,选贵的。”我叮嘱他,因为后来发现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意识。
“OK。”他说,“还有什么?”
我想起之前忘记说的话:“回去要是爸妈介绍女孩子给你认识,你别太抗拒啊。”
“什……么?你在说什么?”他听起来有点懵,“你再说一遍?我这里信号不太好”
“我说,相、亲、快、乐!”我憋着笑大喊,在刚刚听到对面传来的一声“卧槽”之后果断挂掉了电话。
除了周飞羽,其他两个人都不明白我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我也没打算和他们分享这种糗事。
“这周有点忙,我可能周末不能回来了。”登机口分别时,怀恩对我说,“提前祝你们春节愉快,记得想我。”
罗安美滋滋,一副他回不来正好的架势:“那我们吃年夜饭的时候你只能一个人吃沙拉啦。”
我拿他没办法,只好打圆场:“我们团聚的时间很多,也不差这一次。你忙起来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不吃饭。”
“我知道。”他俯身环住我,“我会想你的。”
“还有Henry。”我说。
“还有Henry。”他跟着我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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