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抬起眼,瞥了眼罗安,后者理直气壮:“因为因为,所以所以。”
“这次来得匆忙,都没有时间到处走走。”周飞羽做在副驾驶上享受着特别待遇,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他声音里的虚弱,“正好可以出来观光。”
“你认真的吗?”崔馨悦一边和罗安不安分的手搏斗,一边说,“一共才十分钟的车程,观什么光?”
罗安正试图骚扰他,崔馨悦用力握住他的手腕不让他乱动,可他力气没有罗安大,逼急了,他几乎坐到了怀恩腿上。
“Andrew,别闹了。”怀恩开口劝阻,“影响安全。”
“Fine!”罗安赌气放手,“你又在用你所谓的成熟讨人欢心,我懂!”
“……”见他真的放弃了,崔馨悦才犹犹豫豫地把自己的两条腿从怀恩腿上放下来。
买好了电饭锅回到家后不久,Leo和Julien也到了。两人带来了本地产的美酒,作为伴手礼让几人带回去,还对病中的周飞羽深表关心。
几人如同前一日那样在一间房间里围坐在一起,聊了些家常。
Leo看着对面沙发上的四人,崔馨悦被周飞羽和怀恩夹在中间,罗安被迫坐在沙发扶手上,忍不住感慨:“好羡慕你们一家人。”
“一家人”这个词狠狠地敲中了崔馨悦,在他以为对面的两人发现什么了的时候,怀恩神情放松地问道:“Leo是不是有个哥哥?”
Julien摇了摇头:“哦那家伙真的很固执。”
原来是这么个“一家人”,崔馨悦暗暗松了一口气,殊不知其他人已经就自己的出柜经历和与家人相处的经验展开了热烈的交流。
只除了崔馨悦。
他实在是没什么难忘的经历。
“Leo的父母已经完全接受我了,不过他哥哥还没有。”Julien说,“在他眼里我大概是夺走他弟弟的罪魁祸首。
“哦,别说了。”Leo揉了揉脸,很是苦恼,“我想他还在生我们上次忘记他不喜欢巧克力蛋糕的气。”
“能获得家人的理解可能是幸福的事情,但也许不是唯一。”周飞羽悠悠开口,“对我来说,最幸福的事是看着我喜欢的人开心。如果家人的理解对他来说非常重要,那我就会去做,只要他需要。”
“哦……”Leo羡慕地看向罗安,“那真浪漫。我有点嫉妒。”
“别听他瞎说。Leo,Julien真的很好。”崔馨悦下意识地反驳。
“我没有瞎说。”周飞羽轻声道,又在心里默念,“小悦,我是认真的。”
12.
在司机惊恐的呼喊下,不顾一切跌跌撞撞回到家后的周飞羽大病了一场。
他曾经身体健康,每年的体检指标都一切良好,却在一夜之间病来如山倒,发起了高烧,不知何时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他躺在医院里,身边居然是他两年前见过一面的崔馨悦的父母。
“小周,你醒了?”崔馨悦的母亲迎上来,几乎完全变了样子,“感觉好些了吗?”
记忆里,崔馨悦的母亲是个美丽端庄的女性,虽然在她儿子的嘴里,她总是严厉苛刻的,可当周飞羽见到她的时候,却对她出色的穿衣品味和容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眼前的女人几乎满头白发,面容苍老了不止十岁,状态十分令人担忧,完全颠覆了周飞羽的记忆。还有身边的男士,周飞羽未曾谋面,但他在照片上见过。
——他们居然赶过来了。
那个崔馨悦口中总是唠叨的妈妈,和一心只扑在事业上对他关心甚少的爸爸。
他们居然来了。
恐怕……恐怕……那个最糟糕的猜测成真的可能性已经不小。
“怎么了小周,你是不是还不能说话?可以出声吗?”即使如此,她还在关怀着病床上的这个儿子的室友,温声问道,“你要是嗓子痛,就眨眨眼,我去找大夫。”
周飞羽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坚强的母亲,眨了眨眼。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伯母……”周飞羽鼻酸地很,发出的声音沙哑难听,“伯母……伯父……”
他不知道怎么了,很少流泪的他突然失去了控制力,眼泪像是断了线似的不断流出,他干脆闭上了眼睛,任凭泪水打湿了他的脸,毁掉了他一贯矜贵的形象。
“我在。”耳边传来女人克制的饮泣,她冰凉的手替周飞羽拭去眼泪,“孩子,阿姨知道你担心悦悦,你们是很好的朋友,你更得……照顾好自己啊,替他……替他……。”
朋友……
不,不是的。
他不配。
如果没有他,崔馨悦根本不会遭受这一切。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可该死的是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周飞羽又悔又痛,他用被子蒙住脸,毫无形象地缩成一团,嚎啕大哭起来。
有人隔着被子抱住了他,同他一起因为哭泣而颤抖,可他自始至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去面对这个善良的女人,还有她身边沉默的男人。
崔馨悦死了。
可悲的是他们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知道正是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害死了他们的儿子。
他用自己的自私和冷漠杀死了他。
是他害了崔馨悦,这个本该是他努力呵护全心爱护的人,他们的儿子。
可他们竟然还在医院里守着他,在他醒来后第一时间安慰他。
是他毁掉了一切,他不配得到这一切。
他应该受到谴责。
他该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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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尽力了
第251章 番外8·周飞羽的秘密(13)
13.
到最后,崔馨悦的遗体也没有被找到。河水湍急入海,工作量无疑是大海捞针。但桥上的摄像头的确捕捉到了他在黑夜中独自步行上桥的一幕,画面虽然很模糊,但根据外形和衣着,走路的形态来判断,相似度十分高,而录像里也并没有他离开的画面。
再之后,警方找到了崔馨悦的手机——在一处治安混乱的社区里。据那人交代,他是无意间拾获的,并不知道原机主是谁。
种种迹象都指向了最悲观的结局,但周飞羽仍然不愿意承认这样的现实。他一心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连班也不上了,不顾自己还未康复的身体,每天就或开车或步行地在大桥附近来来回回的转,生怕漏过一丁点线索。
但什么都没有。
警方告诉他,一个多星期的时间,足以让一具遗体变为一副骨架。而河水如此凶狠,恐怕早已将崔馨悦冲散也未可知。
选择在这座桥上结束生命的人一年中数以百计,他们几乎全部如同美人鱼一般化作了泡沫,能找到的微乎其微。
粉身碎骨。
尸骨无存。
周飞羽站在桥上,望着下方咆哮的水流,心如死灰。
“小悦,你当真要这么对我么。”他喃喃自语,“你当真要做这么绝么。你怎么忍心……这样对自己……”
他说着捂住了胸口。
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如遭雷击。
那一天……
那一天,由他陪同的那位客户好像对他说了关于这座桥的传闻——
“这桥离水面一百多米,人掉下来就算命大不死,底下的河水常年只有零上几度,根本没有幸存的可能性。所以才被称为’圣地’。”
那一天……
正是摄像头拍下那个疑似崔馨悦的人的日子。
那一天……
“啊——”
周飞羽绝望地对着河面嘶吼,面前是滚滚阴森的河水,背后是连绵嘈杂的车流。
而他的小悦却不见了踪影。
他忍不住想起那天早上的他,因为急着上班,连崔馨悦为他准备的早餐都没有多看一眼。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如此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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