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小悦——”
转眼间,他已经泪流满面。
“小悦,对不起——”
“小悦——小悦我错了——”
“……你现在到底在哪啊——”
“求你——求你原谅我——”
“求你别躲了,跟我回家,回家好吗?小悦……”
“你为什么要伤害你自己,你最该杀的应该是我!是我!”
“对不起……对不起……”
他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呜咽着,站在桥边,世界仿佛也静止了。过往的画面像是走马灯般浮现在眼前,那些两人在一起时快乐的,温馨的,感动的瞬间,那些他以为寻常如今却全部化为泡影的美好画面,一一浮现。
周飞羽知道,这些回忆将如何在他的余生化为利刃不断折磨他,直到他死去。
他同样忘不了,自己是如何装腔作势,使尽心机,诓骗着将崔馨悦当做一件什么物什送出,以讨好位高者换取价值,又是如何无视他的遭遇和挣扎,将他故意的掩饰当做自我解脱。
也许崔馨悦自始至终都以为那是一场意外,可周飞羽知道,那不是。
可他却并不知晓崔馨悦究竟经历了什么,出于卑鄙的心理,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报复的心态,故意将崔馨悦的变化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对他的态度也产生了变化。
可他到底高估了崔馨悦的承受能力,又或者是,他太没有把崔馨悦当成是和他同样的人来爱。他自诩高明,甚至惯了玩弄人心,他不仅让崔馨悦以为是自己先爱上,享受他专注的奉献,却又回过头践踏了这份真心。
最后,周飞羽发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地失去了一切。
可如今醒悟已经晚了,他现下已经一无所有。
虽然心底里还残存着一丝丝希望,但理智告诉他,崔馨悦幸存的几率微乎其微。
以他的个性,如果他还能行动,绝对做不出扔下所有人,独自失踪让所有人肝肠寸裂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真恨自己如此地了解崔馨悦。
周飞羽绝望地闭上眼睛。
从求学离家算起,十几年,他如一叶浮萍,早已漂泊到找不到根在哪里。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小悦,和他组建起一个全新的家,他又有了根,重新生出了新的枝丫,有了新的期盼,也产生了该死的新的欲望。
可如今,为了实现那样肮脏的欲望,他的根被他自己亲手撅断,可他已不再是浮萍,自己也随着根断了生机。
“小悦,以前你说我傻,我不认,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周飞羽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嘴角,声音却凄凉得很,“你说得对,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傻的人,亲手给自己挖好了坟墓,还连累了你。”
“不知道你现在还愿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我,不过……没关系,你知道的,我很烦人的。”
“其实是我先爱上你的,我以前就是嘴硬,不愿意承认。”
“我之前也没正经谈过恋爱,什么前女友前男友的,都是编来骗你的,你知道的,为了面子。”
“你说我……怎么就把你弄丢了呢……”
他抹了把脸上的泪,笑得更加灿烂,
“下一次……你把眼睛擦亮一点,别再找一个像我这样的混蛋了……”
“小周!小周你干什么!”
依稀间,他仿佛听到了有人在用他熟悉的母语喊着什么,但此时的他根本来不及作何反应。直到他被一股大力拦腰抱住,重重地向后摔到了地上。
“小周!你可不能做傻事啊!!!”他听到了女人凄怆的呼喊,“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家里人!!!”
周飞羽看着眼前抓着他双臂呼号的爱人的母亲,心情激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胸腔剧烈地起伏,忽然呕出一口血来,人也随之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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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明天继续~
第252章 番外8·周飞羽的秘密(14)
14.
在等待了将近一个月后,崔馨悦的父母最终放弃了继续寻找。虽然周飞羽再三重申可以由自己照顾他们,只要他们愿意,完全可以留下继续等待消息,但崔馨悦的父亲还是以不要给社会资源增添负担为由,接受了警方给出的结论。
周飞羽知道,其实他们是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为了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却要日日在陌生的,葬送了他们孩子的地方备受煎熬,这不是用坚强乐观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周飞羽倚在房门口,看着崔馨悦的母亲收拾他留下的用品。
“如果当初我们不让悦悦出国留学就好了。”
相处的这些天,两位老人很少在周飞羽面前表现出极度的哀伤,但周飞羽却能够听到每晚从客房传来的啜泣声。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几乎天天晚上都能梦到关于过去两人的片段,却一次也没能在梦里看到崔馨悦的正脸。
梦里他永远是背对着自己,开心地笑,可每次自己想要冲上去捉住他的时候,他就会从梦中醒来。
每一次。
周飞羽走过去,蹲下身,看着他母亲手里拿着一只本子。
“小周,这本子里写的是什么,你帮阿姨看看。”
周飞羽看着摊开的本子上工工整整的笔记,那熟悉的字迹让他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是……课程笔记。”周飞羽怕影响到老人的情绪,连忙清了清嗓子,“应该是小悦上学时的一门课。”
但是笔记翻到中间,字迹逐渐潦草起来,页面空白的地方越来越多,甚至开始有了插画。
而翻到后面,整齐的字迹又重现,想必是为了期末复习。
女人莞尔,摩挲着纸上的插画:“他当时非常不愿意出国,说就想留在家里,找个离家近的工作。我和他爸爸就说,那怎么可以。他一直没离开过我们太远,总要放出去历练历练才好成长……”
女人合上了本子。
“我们现在后悔死了。”
“他当初喜欢学文科,就让他选文科好了。他喜欢画画,为什么不让他继续学下去呢。我们逼他做了那么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却让他活得不开心不快乐,简直就是本末倒置。”崔馨悦的母亲抹了把眼角溢出的泪,“小周啊,我作为悦悦的妈妈,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的心理早就出现了问题,甚至在学校里就去接受了心理辅导,这些年我们几乎每天通话,可他从来都没跟我提过。有时候他情绪不好,我还说他,不理解他——你说,我们是不是世界上最不合格的父母?”
不,你们不是。
我才是。
我才是那个世界上最差劲的情人。
是把崔馨悦推下悬崖的罪魁祸首。
他咬着牙,强忍着内心的激荡。
“别哭了,小周。”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背,“你身体才刚刚好一点,别哭了。阿姨不该说这些,悦悦这些年过得挺开心,也多亏你的照料。对了,到时间了,你的药吃了吗?阿姨给你煮点面好不好?”
那天,周飞羽因为胃溃疡被送往了急诊,全程身边只有这两位老人照拂。
大概是他当时的样子太过骇人,两位老人生怕他也步了崔馨悦的后尘,对他关爱有加,生怕再酿成什么悲剧。
他们甚至没敢问周飞羽,他为何会如此激动,这种激动甚至超出了对待友人的范畴。可另一方面,对于这世界上还有第三个人同他们共情,即使那人只是儿子的室友,他们仍然稍稍感到一丝丝安慰。又由于要分神照顾他的缘故,让日复一日的等待没有那么难熬。周飞羽日日在两位老人的照拂下,身体好了起来,心里的煎熬却更甚。如果可以,他更希望他面对的是一颗子弹,而不是一口热饭。
可却正是如此,他也真正懂得了,崔馨悦身上温柔的特质与他的父母一脉形成。这种温馨和睦的家庭环境,曾经是周飞羽此生最大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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