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管是从哪个层面上,我都听不懂。
晚餐的餐厅是法国风味,上菜缓慢但服务周到。桌上跳跃的烛光照亮了我们三人的脸,在他们不再关注我了之后,我终于得以抬起头来,偷偷打量起两人的侧脸。
一个英俊锐利,一个精致美丽。
我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其中的红酒。
服务生见状几乎是立刻又为我重新斟上一些。
“你喜欢这款酒?”罗安率先注意到了我的举动,笑道,“真巧,这也是我们最喜欢的酒。”
“是啊,真巧。”我有口无心地应道,“这酒很好喝。”
其实我根本就不懂酒,这又酸又涩的口感,回味还带着些烟熏的味道,是我这一辈子都喜欢不起来的口味。
我喝下它,只是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又尴尬得无事可做罢了。
“我们还特别订制了一批这款酒,年底就能去取货了。”罗安双眸发光,转而冲周飞羽说道,“到时候陪我飞一趟。”
“当然。”他的爱人对他百依百顺。
我隔着醉眼瞧着两人的互动,慢慢扬起了嘴角。
真好啊。
如果我……也可以……
16.
我喝醉了。
及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不再喝了。
但一则我对自己的酒量并无逼数,二则我对这酒也并无了解。
它口感凛冽,后劲也是极大。
即使我及时停了手,但已经摄入的酒精在腹内发酵,我也已经变得感官迟钝起来。
我不想在两人面前失礼,我想早些回到酒店睡一觉,明天好及时搭乘班机回到家,把N城这些天来的经历都当做是一场梦,远远地甩到身后,重新回归我正常的生活。
这才是我需要做的。
罗安还在询问我需不需要甜品。
我晃了晃一阵阵发懵的脑袋,却不好意思扫了他的兴。
于是他又招来服务生看起了甜品菜单。
我起身摇摇晃晃地去了洗手间。
头晕的厉害,我扶着墙解了手,又用凉水洗了把脸。
我看到镜子里双颊陀红的自己,无意识地解开了紧紧勒住我一整天的最上两颗衬衣扣子。
好累啊。
我扬了把水在脸上,又用手捋干。
直起身的时候,我从镜子里看到周飞羽站在我身后。
我闭上眼晃了晃脑袋又睁开——他还在。
“还好吗?”他甚至还开口说话了,“我看你喝了不少,这酒度数不低,我以为你酒量很好。”
我回转过身,背靠着洗手池,盯着他漂亮的深邃眉眼看了一阵,咧开嘴角,轻轻吐出我在梦里念过无数次的称呼:“周哥。”
他似乎对我这自来熟的称呼感到意外,但修养让他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只是挑了挑眉。
我双手捏住洗手池台沿,努力地撑住自己的身体。
我现在的状态是大脑迟钝,但意识尚存。
酒精麻痹了我的瞻前顾后,它使我变成了一个肆意妄为的人。
“哥,我要走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但当我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我像是被梦里的自己附了身,失控似的将梦里的称呼和情节一并说出了口,“你以后……以后要和小罗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别太累自己了。”
在那一瞬间,他看向我的面容,和梦里的他完全重叠了。
鬼使神差地,我甚至想要伸出手去触碰那张俊美的脸,就像梦里的我做过的那样。
“崔博士,你这是何意?”
他看我表演完,这才开了口,我也才看清他眼中写满了困惑。
“对不起,我喝醉了。”被他疏离的称呼叫醒,我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神志也清明了些许。我摇了摇头,咬牙抽身而去,转身的时候,我抹掉了双眼盈眶的泪水。
我醒了。
17.
周飞羽还未回来,我独自向在享用刚刚端上来的甜品的罗安告了辞。
我对他诚挚地表示了歉意,表示自己身体不舒服,需要早些回去休息。
我没有说谎。
我现在除了精神上有些亢奋,连日里的奔波操劳已经让我的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我感觉想要立刻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可罗安拉住我的袖子不放。
“你等一下,我们送你回去。”他放下了叉子,刚呈上来的甜点也不吃了,只招呼着服务生打包,“现在天太晚了,回去路远。”
“我可以自己打车。”我坚持,“你不必这样客气。”
“这边地方偏僻,很难叫车。”罗安不由分说地将我摁回座位,“你忍一忍,我们很快就离开。”
我打开叫车软件,发现他说的是事实。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坐了回去耐心等待。
周飞羽很快去而复返,他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商人,并没有因为我先前古怪的举动而对我侧目,反而如同无事发生一样,连听到罗安改变了计划要早些送我回家也欣然接受。
虽然这样的环境让我心情不佳,但我眼前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天之骄子,我眼看着他们的互动,再想想自己刚刚被迫告别的那段失败的感情,除了羡慕并无话好说。
坐上了两人专程送我回家的车,我不顾形象地蜷起身,躺倒在了后排肤感极佳的皮质车座上。座位上放着一件羊毛大衣,我将它压在身下。后排座位虽然逼仄,但侧躺下的时候鼻尖充斥着一股好闻的皮革清香,同时还混着羊毛大衣上清新冷冽的木质调香水味道。
伴随着前排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声,我浑浑噩噩地进入了梦乡。
我感觉眼角可能有泪划过,可我相信那不代表什么。
18.
第二日我终究错过了航班。
等我从高烧中醒来的时候,我原定的航班已经飞在了半路。
我隐隐约约记得昨晚自己是如何回到酒店的,那会儿的我周身已经开始有些发热,但我只当是酒精活血的功效,却没想到是身体发出的警告。
之前说过我出发的匆忙,根本没想过带药。发烧时总要有抗生素压下炎症去才好得快,但我身边什么都没有。奇怪的是原本说好的今日午时之前,酒店也并没有来催促我退房,也许是客房并不紧张自动为我续了租。
我挣扎着起身上了趟厕所,高热让我浑身肌肉酸痛,骨骼也咔咔作响。
我很久都没病过了。
即使是通宵达旦地赶制博士毕业论文的时候,也没这样烧过。
横竖我也错过了回去的航班,干脆睡了个昏天黑地。
再醒来的时候,我是被一通来电吵醒的。
在我浑然无觉的十几个小时里,他给我打了三通电话,我全部错过了。
我怕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没有多想就回拨了过去,几声忙音之后,系统自动转接了语音信箱,我想也没想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还没等我将手机放下,他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这一来二去,我们也是挺有意思。
“Hello?”我声音沙哑,大概吓了他一跳。
罗安的声音明快又阳光:“Hi,Eric,我给你打了一天电话。你还好吗?”
“Andrew,有事吗?”我强撑着身体翻了个身,脑袋剧烈疼痛。
“我今天一早就去公司把你的offer搞定了,你快看看邮箱。”他十分雀跃,“你随时可以把L城那边的事情settle down(搞定)后来入职哦,到时候我要给你搞一个欢迎会。”
我如他所说,打开了邮箱。
果不其然,一封星标邮件躺在了我的邮箱里,标题是大写的“CONGRATULATIONS”。
我不知道这一切有什么好庆祝的。
“谢谢你,Andrew。”我叹了口气,将手背搭在热腾腾的额头上,“但是我很抱歉……”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说抱歉?是不是……”
“我不会接受这份offer。”我打断了他的话,“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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