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里涌起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回答“你管我去哪”,但表面上却仍然平静:“健身房。”
我撒谎了,小区里的确有一个健身房,我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我今天显然并不需要运动。
周飞羽没有再问,我拉开门径直出去了。
我都奇怪我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平静。
因为麻木而平静。
我走在街上,看着迎面走来的人们一张张笑脸,心里忍不住涌上恶毒的念头。
他们为什么可以这么高兴?
他们凭什么这么高兴?
仿佛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心满意足得偿所愿,除了我!
除了我……
心里不断滋生的怨毒的念头快要把我吞噬,让我透不过气。
我过了马路,来到了N城最大的公园,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
可笑的是,我如今根本无法逃离面前的死局。
曾几何时,我对官司的结果仍然抱有积极乐观的预想,我甚至在考虑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如那位律师所说的那样获得无罪审判,随即我便可以和怀恩光明正大地一起生活。
我现在再也不相信我身上会发现这样的好事。
大概我会被判处几年有期徒刑,刑满后被驱逐出境,之后终身不能再踏入A国一步。
……其实这样也不错,我也算是得偿所愿。
我大概是真的病了,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期待坐牢。
258.
像一条丧家之犬一般躺在长椅上,我望着蓝天,心里想的却都是厌世的念头。
一切都让我提不起兴趣。
往日经历过的快乐此刻变成了刺伤我的利刃,我看着公园里来来往往被主人们牵在手里的小狗,心里难受得像是被针扎。
我不想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房子,我愿意为未来奋斗的理由现在坍塌了一角,就仿佛给予厚望的实验数据给出了消极的结果。
当你知道寄予希望的结果中一部分已经无望的时候,你还会继续等待其他结果吗?
就好像,当你等待彩票开奖,发现前两个数字都已错失的时候,你还会继续保持激动吗?
反正我不会。
可不回去,我其实也无处可去。
我被限制处境,国内旅行都必须向警察局报备,我明面上是在给周飞羽做住家保姆,实际上他和罗安是我的保人,是监控我的人。
我就此消失,就会变成被通缉的逃犯。
我显然还没有那样的心理素质,更何况,我其实什么都没做。
但结合这段时间的经历来看,我落得这个下场,似乎并不是全然冤枉。
我在想,是不是有人在利用我打击他们两个。
照他们两个在商场一贯横着走的可恨模样,树敌应该不少,这个可能性也不可谓不高。
说白了,我就只是个无辜的被牵连者。
但,我真的无辜吗?
也许在我动了从罗安手里抢走周飞羽的念头时,我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了吧。
我躺着躺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平日里在公园长椅上躺着的多半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们通常衣衫褴褛,身上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以至于过往的行人,也包括曾经的我,全都避之不及。
天色一暗,气温就降了下来。
我打了两个喷嚏,就在犹豫着要不要再主动回到那个牢笼的时候,有个人走到了我身边,站定。
我抬起头一看,一个人高马大一身黑的光头男人,甚至傍晚还戴着墨镜。
——这装束我见过,之前监视我顺便替我扔垃圾的那俩保镖跟他身上的气质很像。
“崔馨悦先生,”他开口,直呼我的名字,看起来是有备而来,“我们老板有请。”
第58章 难过
259.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一打开门,就看到了满脸担忧的周飞羽。
“小悦,你终于回来了。”他手上拿着手机还未结束通话,看到我,似乎长舒了一口气。
Kevin竟然还没走。
“嗯。”我关上门,把钥匙扔到角柜上,脱鞋。
我听见周飞羽对Kevin说:“你今天回去吧,明天可以晚点过来。”
我抬手看了眼表,我居然出去了三个小时。
Kevin没有留下吃饭的意思,我也没有挽留。
周飞羽的目光一直黏在我身上。
我出去这么久,他显然已经知道我在骗他去健身房的事,如果他看到手机上的通话记录,也会知道我情绪为何不佳。又或许他根本就什么都知道,无需做多余的动作。
以他以前的脾气,我原料想他会劈头盖脸地骂我一顿,毕竟我又害得他担心了。
但他没有。
不管到底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我们再也回不到当初的那种坦诚相对,这也是事实。
“对不起,回来晚了。”我换了鞋,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双手放在大腿上,“你饿了吗?想吃什么?”
如果我是一个人生活,这会儿我肯定已经上床躺下了。
此刻心里堵得要命,我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的。但家里又不止我一个人,我可以饿,周飞羽却还需要食物提供营养促进恢复。
“在考虑别人之前,你先顾着自己行不行。”就在我垂着头开始构思晚餐食谱的时候,一只大手抚上了我的头顶,“先去喝水,嘴唇都干了。”
我“嗯”了一声,没有动作,却无意识地咬住嘴唇。
这是我自己的习惯,没想到周飞羽却“嘶”了一声:“别咬,小心得唇炎,快去喝水,喝完自己涂点润唇膏,你那里还有没有?没有我那边洗漱台上就有。”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他好像真的像亲人一样对我絮絮叨叨。
也可能是他的掌心太温暖,也可能是他叮嘱我的语气似曾相识,我如他叮嘱的那样去厨房喝了一大杯水,随即走进他的卧室,进入浴室找到润唇膏,拧开一小截,当我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时,迟到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紧绷的神经似乎瞬间断了线。
我像个傻逼一样,手里捏着一管唇膏坐在马桶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悦。”我依稀周飞羽在门外叫我,“小悦?”
但我这个鬼样子,根本没法出去见他。
终于我还是擦干了眼泪,洗了把脸,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径直进了厨房打开炉灶。
260.
“晚饭不用做了,我叫了餐。”周飞羽制止我,“晚上Andrew会回来吃。”
我原本正在往锅里接水,听他这么说,便关闭了炉灶旋钮。
“小悦,来,过来坐。”他招呼我过去。
我顺从地走过去,重新垂头在他身边坐下。
他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讨厌对我这么温柔的他,因为这会让我总是心存幻想。
我宁愿他挖苦我的有眼无珠,讽刺我的自作多情,这样我就可以直截了当地讨厌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你总是这么善良,对每一个人都如此,好像你有用不完的热情,愿意温暖每一个人。可得来的太容易的东西,总是会让别人不懂得珍惜。”
我手里捏着他递给我的纸巾听他说话,心里想的却是——这话说的真像是我的悼词。
“你别说了。”我没什么底气地反抗,但尽力装出不在乎的洒脱模样,“我知道我自己是个傻逼。”
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一脚踹开,一开始我还能从别人身上找原因,次数多了之后,我终于认识到了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
就像那个短视频里说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有问题,我对世界的看法和别人不一样。
后来我发现了问题所在。
哦,原来我是个智障。
我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
“小悦,你真的很喜欢Wyn,是不是?”周飞羽问我。
“也没那么严重。”我故作轻松地说,“我和他真的只是玩玩。不然怎么会连关系都不确定。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他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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