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34)

　　谢存的脸色一下子凝固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迟清行，有几秒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发神经吗？”谢存咬牙骂了一句，气得嗓音发抖，“没有！”一转身，不再理会迟清行，“砰”的关门进了洗手间。

　　被谢存凶了一句，迟少爷非但没生气，心情反而舒坦了不少。

　　所以，当服务生正好按响门铃，送来午餐时，他给了对方一笔晕头转向的小费。

　　谢存在洗手间待了不短的时间，才压下心中起伏的愤怒。

　　他推门出来，迟清行坐在餐桌边，正与人通电话。餐桌上摆放着整整齐齐、还没动筷的饭菜。

　　迟清行瞥一眼谢存，对电话那头说：“好，先这样，我待会就过去。”挂断电话，不耐烦地说，“你真拖拉。”

　　谢存没出声，留意到迟清行帮自己备好了一副碗筷，指尖一摸碗沿，便察觉到饭已经放凉了。

　　他在等我？

　　谢存一怔，不由看了看迟清行。

　　迟清行脸色冷淡，一言不发拿起筷子吃饭，于是谢存也跟着默默吃饭。

　　他吃着因为失去热度，不怎么好吃的饭菜，刚才被迟清行挑起的怒意，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谢存又看了眼迟清行。迟清行坐姿端正，以符合餐桌礼仪的标准姿态，慢条斯理把菜一点一点送进嘴里。他吃饭很慢，如果赶时间，估计吃不了两口就得丢了筷子。

　　谢存一低头，嘴角勾了勾，很浅地掠过一丝笑意。

　　虽然一掠而过，迟清行却看在了眼底，“你笑什么？”

　　“我没有笑。”

　　“你有。”

　　“没有。”

　　“我都看见了，”迟清行不给他否认的机会，“我哪里好笑？”

　　谢存摇摇头，“不是。”然后又忍不住笑了笑，改口说，“算是吧。”

　　谢存笑起来，眼睛里流动细碎的光泽，散发一种十分独特的气质。可惜谢存大多数时候维持沉静的神色，很少展露笑意。

　　他坦白：“我是觉得你吃饭的样子太讲究，一点都不放松。”

　　迟清行注视谢存脸上的笑意，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小时候不跟父母住，跟爷爷奶奶住。爷爷对我很严厉，如果我吃饭时有多余的小动作，会命管家拿戒尺打我的手。”

　　谢存没想到迟清行会认真给予回答。

　　作为促成联盟州和平统一的功臣之一，迟清行的祖父迟培正，是印刷进了学校历史教科书的人物。谢存虽没有亲眼见过本尊，但从照片里，那位老爷子威严的面孔令谢存印象深刻。有这样一位祖父，迟清行的童年应该没少受管教约束。

　　“不过，奶奶很惯我，”迟清行补充一句，“她经常瞒着爷爷给我零食，有次甜食吃太多，吃坏肚子，我还住了一个月的院，那之后我就不怎么碰甜食了。”

　　“原来是这样，”谢存点点头，“所以以前校花向你表白，给你亲手做的蛋糕你都不要。”

　　迟清行盯着谢存，缓缓问：“你在说什么？”

　　谢存一瞬间头皮发麻。如果有什么事，他绝对不能让迟清行知道，那一定是自己高中时为了给韩溪打听情报，偷偷跟踪过迟清行几次的变态行为。

　　“你在学校很出名，”谢存语焉不详地说，“我同学跟我说，校花送你蛋糕表白，被你很不给面子拒绝了。”

　　向迟清行表白的人太多，迟清行根本不记得哪位校花送过他什么蛋糕了。不过听谢存提及高中的自己，倒勾起一点好奇，“你那时候知道我？”

　　“……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你还知道我什么？”

　　“没有了，”谢存含糊说，“就这一件。”

　　迟清行靠住椅背，气息微微冷了下来，带着一丝怀疑的神色打量谢存。

　　谢存被他盯得直冒冷汗，索性一声不吭地吃饭，免得不经意又被抓了把柄。

　　还好迟清行没再追问。

　　两人默默吃了一阵，迟清行说：“这边的生产线遇到点状况，吃完饭我得出去一趟。”

　　谢存“嗯”了声，顺口问：“那你晚上回来吃吗？”

　　迟清行动作一顿，抬起眼帘看了谢存一眼。谢存埋头吃饭，似乎没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

　　他本没打算回来的。人一到S市，工作纷纷不请自来，还冒出了紧急状况。一个研发项目的核心科研人员精神失控，拆了保存重要数据资料的硬盘，扬言必须见到迟家人，否则就把硬盘销毁。总经理处置不来，电话打到了迟清行这儿。

　　事情很麻烦，迟清行不确定下午能不能解决。

　　但他迟疑两秒，说：“回来，不过要晚一点。”

第36章 呓语【悲观主义】

　　迟清行临出门前丢了一句话给谢存，说客厅放了一个纸箱，让他拆开把东西收一收。

　　谢存点点头，把迟清行送走后，找剪刀拆开纸箱。他本来以为是迟清行的东西，打开一看，才发现都是买给自己的。

　　除了睡衣、毛巾、剃须刀等必须品，还有一部包装精致、价格不菲的新手机，甚至连手机卡都准备了一张。

　　谢存盘腿坐在地上，望着纸箱发了半天呆，难以形容当下的内心感受——因为等待治疗，他不得不待在迟清行这里，但如此一本正经地备齐生活物品，倒像是要共同生活一般。

　　脑中念头浮现，谢存脸上一热，浑身毛孔都涌起燥意，连忙摇摇头打断思绪，拆开手机，激活了号码卡。

　　信号接通后，谢存握着手机，想给迟清行发一条信息，但编辑来编辑去，指尖出了一层汗，也不知道该发些什么，最后把一大段话，删到只剩两个字。

　　【谢谢】

　　他想着迟清行可能忙，不见得看信息，不料一会儿迟清行就回信了。

　　【这手机比你之前那个好太多】

　　……

　　谢存无语，没想到迟清行还计较他那个摔烂的旧手机。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迟清行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楼下有便利店，你买东西就去那里，不要跑远】

　　谢存觉得迟清行未免管太宽，口气也颐指气使。不过他本来也不打算出门，于是回了一条：

　　【知道了】

　　发出之后，迟清行没有再回信。

　　谢存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在一阵阵微冷的风里，给另一个人打了电话。

　　拨第一遍时对方并未接通，谢存等了几秒，又打一次，响了很多声后对方才接起电话。

　　“喂，哪位？“

　　一个年轻男生的声音在那头响起，伴随“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好像正打到关键处，那人顾不上搭理谢存，“操”了一声，不知冲谁骂道，“要你躲你妈逼不躲，你他妈被干掉了！卧草！”

　　谢存一听就知道男生在打游戏，等男生结束咒骂，才淡淡开口：“阿K，是我。”

　　他一开口，那边顿时安静了，叫阿K的男生停止敲击键盘，“谢存？”

　　“嗯。”

　　“你怎么又换了个手机号？”阿K问，“你前两天不还在堪支吗？你这个手机号……咦，你回联盟州了？”

　　“嗯。”

　　“你现在在哪里？”那边传出椅子滚轮被推动的声响，阿k好像站了起来，“我过来找你啊!”

　　“我不在M市，”谢存一顿，“我在S市。”

　　“你跑S市做什么？”

　　谢存眼神微暗，“说来话长……阿K，我拜托你帮忙查的事怎么样了？”

　　“你说韩溪是吧？你在堪支给我打电话后，我就去帮你盯梢了……这四五天下来，没发现韩溪可能在韩呈那里的任何迹象。”

　　阿k唤口气，紧接着说：“对了，跟你说另外一个情况。我入侵了疗养院外面公路的监控，你猜我发现什么？火灾发生后，韩溪趁乱跑出了疗养院……有个监控拍到了他的身影！”

　　谢存神色一凛，“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