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存,”他一阵犹豫,忽然被某种令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冲动攫紧,“我也不去了,好吗?”
谢存抬起眼睛,静静与他对视一眼,复又垂眸,“好。”
韩呈极少在工作上犹豫不决,但现在,他真地动了爽约的想法。正思忖间,顾政的越洋电话打了过来。
顾政兴奋问:“老弟,到机场了吗?明天我请了几个平时不轻易露面的中间商,大家坐下来聊聊。”
韩呈结束与顾政的通话,放下手机,低头看向谢存。因为一高一低的角度,在韩呈眼中,谢存眼眸黑得不似平常,交织纯真又幽深的矛盾意态。
“那边都安排好了,我不得不去。”韩呈无奈解释,俯身捧起谢存的脑袋,在青年唇上轻落一吻。
柔软的触感令韩呈内心被温热情绪填满,他再次产生留下的冲动,又很快被理性扼灭。
他从谢存唇齿离开,又吻了吻青年的眉眼、鼻梁、耳朵,磨蹭着时间,直到不能再停留,才依依不舍地把谢存放回床上,叮嘱道:“有任何不舒服就让佣人叫医生,乖乖等我回来。”
大概是被吻累了,这一次,谢存侧身闭目,没有再回答。
韩呈离开三十分钟后,别墅的门铃被人按响。
监视器里出现一个戴帽子、穿工服的年轻人。佣人隔对讲机问:“你要做什么?”
“许先生派我过来检查网络。”
这几天房间的网络信号的确很差,经常莫名掉线,佣人有好几次想上网连不上WiFi,于是她打开门,让那名工作人员进来。
“等等,要穿鞋套。”
佣人念叨着,弯腰去取鞋套,站在她背后的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注射器,趁其不备迅速扎进她后颈。
从一层客厅里,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紧接是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片刻,所有的声音消失了,房间里复归宁静。
谢存走下楼时,客厅内已不见佣人踪影,一个戴帽子的年轻人翘起二郎腿,后背陷入沙发,就像在自己家般,懒洋洋玩着手机游戏。
直到谢存走到他面前,他才从沙发上起身,大喇喇勾住谢存肩膀,“都搞定了,我把监视你的佣人关进储物室,那一针打进去,她睡到明天都醒不过来。”
帽檐之下,露出一张咧嘴笑出白牙的脸。上次推着音响设备挤进电梯的工作人员,亦是同一张面庞。
阿K说着,抬眼看见谢存糟糕的脸色,收起笑容问:“你没事吧?”
“没事,”谢存低声说,“走吧。”
“那镇子挺偏的,就算一路不停地开也得十几个钟头,”阿K关切地看着他,“你这样子……扛得住吗?”
谢存没有接话,随阿K走出洋楼,坐进车里。他往后靠住椅背,闭上眼睛低低说:“不要紧,习惯了。”
阿K发动车,过了几秒,又说:“你别说,那个姓许的手机真他妈难搞,我都破解不了,找朋友帮忙,费老半天劲才把他的手机数据调出来。”
谢存没什么精神地笑了笑。
阿K见他状态不好,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他启动汽车,拨打方向盘,正要转过街角,一辆白色跑车突然横向冲出,吓得阿K猛一打轮。
虽然阿K竭尽全力,两车还是砰然一响撞上了。
阿K风一样跳下车,看了看车头被撞的程度,好在他速度不快,两车撞得不严重。
他生气地冲上前狠拍对方车窗,“哥们!有你这么开车的吗?”
对方停了车,推开车门,从驾驶室走下来。
看见出现在眼前的人,阿K原本要脱口的脏话,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
对方是个穿灰色大衣的年轻男人,头发和眼睛较东方人浅,身材高挑颀长,五官优越得近乎锋利。他神情冷淡,透着阴沉沉的压迫感,阿K心中发怵,下意识产生自己理亏的错觉。
阿K以为对方要与自己理论,想到还有正事,打算找个台阶给双方,不料那人径直绕过自己,一弯腰,把谢存从车里往外拽。
阿K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迟清行这才注意到阿K一般,不耐烦问:“你谁?”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吧!你拽我朋友干什么?”
谢存脑子烧得迷迷糊糊,想不通迟清行为什么会突兀出现在这里。眼看局面越来越乱,不由急道:“没事,阿K,我认识他。”
听谢存这样一说,阿K绷紧的神色放松了几分。
迟清行指着阿K,转头问谢存:“你朋友?”
谢存苍白虚弱的脸色落入他眼中,他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刚才的提问,抬手一摸谢存额头,迅速渗透肌肤的烫意令他语气一沉:“怎么又发烧了?”
站在一旁的阿K意识到,此人跟谢存的关系,似乎与自己跟谢存更加不同。
他于是主动替谢存解释:“他自己弄的啊,韩呈今天上午打算带他出国,他把自己弄生病,趁着韩呈跟许宁西都不在的机会,跑出来……”
谢存脑子一炸,想制止阿K说下去,迟清行打断问:“你们现在要去哪?”
“找韩溪,我们终于查到他具体地址了。”
听见阿K的回答,迟清行气息一静,抓着谢存胳臂猛地一紧,一时没再说话。
他心念电闪,神色浮现了然,垂下眼帘,眼神复杂地盯牢谢存,缓缓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存没回答,避开了他目光。
阿K看看时间,“谢存,我们得走了,再晚高速会堵起来。”
谢存胳臂动了动,想从迟清行钳制下挣脱。迟清行察觉他的意图,一把扣住谢存纤细的腰肢,把他从阿K车里抱出来,不由分说塞进了自己车里。
随即他砰地甩关车门,转向看傻了眼的阿K,以一种上级分配任务给下级的口吻说:“我和你们一起去,你到前面开,我在后面跟着你,谢存坐我的车。”
说罢,他不再管阿K,坐进车中,打开卫星导航,“地址是什么?”
谢存怔然坐在一旁,烧得混沌的大脑,无法对迟清行一系列举动作出有效反应。
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出神间,迟清行突然俯身过来。
一缕木质淡香从迟清行发丝与衣领间散发出来,迟清行高挺的鼻梁几乎擦过谢存面颊。他紧贴谢存,把安全带往下一拉,卡进锁扣。
他替谢存系好安全带,没有继续停留,很快抽离气息,眉目平静地坐正上身,手放方向盘上,踩油门将车发动。
第84章 此刻【忘记过去的一切】
一周前,阿K假装会场工作人员,在挤入电梯的间隙,顺走了许宁西手机。
许宁西的手机设置了严格的安全防护,普通人即使拿到也毫无用处。不过,阿K不是普通人,他热衷黑入军方内部系统的天才朋友更加不是。
崇尚无政府主义的年轻人对手机里的商业机密没有兴趣,他们要找的,是一个叫韩溪的同龄人的蛛丝马迹。
谢存对他说,像韩溪这样敏感的存在,韩呈只会派自己最信任的人处理。阿K花了三天时间,从早到晚,一双眼睛在手机的数据流里滚动,终于捕捉到一条隐匿的转账记录。
那是笔对一般民众来说,多得“恰到好处”的金额。
接收金额的账户,开户行来自一千一百公里之外某偏远的市镇。
阿K顺藤摸瓜,找到账户持有者:沈岩,33岁,长途货运司机。
到了这一步,一切开始迎刃而解。
阿K很快查到沈岩的具体信息。沈岩曾每周一次,固定从他所在的南方省份到首府M市长途送货。九个月前,他在离开M市的出城公路上差点撞上一个青年。他发现青年有精神障碍,于心不忍,带对方回了千里之外的老家,收留至今。
阿K把大致情况向迟清行说完,油也加满了。
两人走进服务区的商店,拿了三明治和瓶装水,去收银台结账。迟清行注意到旁边有家药房,跟阿K打过招呼,又单独去了药房一趟。
他拎着袋子返回车上,正准备喊谢存吃点东西,目光一瞥,发现谢存脑袋抵住车窗,大概受退烧药安眠成分的影响,呼吸绵软地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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