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君王负手摇头,转身又随着韩墨初一起在军营中走了半日。
这半日,顾鸿发现在顾修的整顿下,王师的军队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武器装备样样精良,军中士兵各个士气高涨。因为顾修对待阵亡将士家眷的照料,军中人人皆不畏生死,人人皆以为国朝战死为荣。这支军队,甚至比太!祖皇帝在时还要强大,且都对君王忠心不二。这些功绩都会记载到属于他在位期间的功劳簿里。
正午时分,结束了半晌操练的顾修提着长!枪回到了营房之内。只见君王穿着一身乌金重甲,端坐营帐之内,韩墨初与内官总管崔尚服侍在侧。桌上已经摆好了膳食,是和士兵们一样的腊肉汤和白面馍。
顾修先是一愣,随即撩起甲胄下摆单膝跪地,语气轻愉道:“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你这半日辛苦了,坐下用膳吧。”顾鸿很满意顾修见到他时的反应,从怔愣,到惊喜,再到满眼的尊崇。
“父皇今日怎么过来了?为何儿臣不知?”顾修落座在次位之上,仰望着身穿甲胄的君王:“儿臣没有整装,失礼了。”
“无妨,朕原本就不想让人知道。”顾鸿伸手拍了拍顾修的肩头,两身甲胄相撞,发出了细碎的声响:“只是想来看看你在军中的日子。今日一见,朕的战王果然不愧为我国朝战神。”
“父皇...您过奖了。”顾修端着肩膀,俊朗端正的脸上窘然发红:“儿臣没有那么好。”
“好了,快用膳吧。午后陪朕去遛遛马。”
年过半百的君王,体力大不如前。那日穿着甲胄在军营里呆了一日,当天夜里便发了场低烧。
太医诊脉说是劳累过度,需要好生将养。
在这些养病的日子里,君王梦到云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有时是美梦,有时是噩梦。
老太监崔尚提醒君王,也许是临近冬日良妃云瑶在那世里挨冷受冻,君王才会连连发梦的。
君王以为有理,自此便有了要往京郊静华寺中与云瑶做法安灵的打算。
又想到云瑶还是带罪之身,他身为君王不能明祭。只能打着出宫赏景的旗号,带着儿女孙辈们一齐入静华寺内烧香做好事。
君王出行那日难得的天气正好,静华寺内苍松翠柏,即便是临近冬日也不见肃杀之气。
君王吩咐在院落中摆了几张小桌,每桌都摆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银牙豆腐锅。涮些冬日罕见的嫩笋,蘑菇等物。
又暖和,又干净。
因为顾鸿此来是为云瑶安灵,顾锦与顾修也都在跟前。孟氏皇后也难得从云霓庵中过到前院来,宛如一个沉静温柔的东道,为君王和儿女们端来了素点和香茶。
“长姐,你看这几日我是不是又胖了?你看你看,下巴都突出来了。”宁王妃徐静柔仰着下巴凑到顾锦身前,急于求得一个答案。
顾锦自打从漠南归来后,与宁王妃徐静柔俨然成了闺中密友。一是徐静柔性子活泼,十分讨喜。二是因为顾锦是独女,自小就只有那几个秃小子弟弟围着她。有了徐静柔,她才终于有人可以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
“哪里就突出来了?这不平坦得很么?”顾锦抬着帕子抚了抚徐静柔的脸蛋:“不过今日你这胭脂是什么颜色的,倒是俏皮得很。”
“这是府上春日里焙的干花,颜色都是自己调的。毕竟人人肤色不同,宫中和市卖的胭脂颜色单一,总不那么合用。”徐静柔摆摆手示意在一旁恭候服侍的贴身侍女海棠将那随身带来的胭脂小盒拿了过来:“长姐你看,这是我前几天刚做的。”
“还是柔儿手巧心细。”顾锦拿着那小盒拖起来搁在鼻下细细的闻了闻:“这胭脂的颜色好,闻着也香甜。”
“长姐若是喜欢明日就到府上来,柔儿也给长姐调一些如何?”
“成啊,我再与你带些那日你说好喝的煎茶,再做两盘鸡油卷儿。”
“公主殿下,宁妃妹妹,在说什么呢?” 这边厢顾锦与徐静柔舒舒服服的说着小女儿的私房话,睿王妃沈氏也来凑热闹。
睿王妃沈氏本是陈国公家的女儿,当年受了顾值的连累,新婚不久便远上岭南,受了母家姐妹的几年耻笑和冷眼。如今顾值复位归来,她也忙不迭的想往这些勋贵世妇的圈子里扎,为自家的夫婿挣些脸面回来。
“没什么,只是在与长姐说这些日子吃得多了有些胖了。”徐静柔说了个小谎,若是沈氏知道了她明日和顾锦有约,必然也要横叉一脚,当着君王和慧宁师太的面又不好一口回绝。那明日她和顾锦可就没趣了。
徐静柔也知道这个沈氏为人没什么坏心,只是就是和她不投缘。
“我看宁妃妹妹不胖,再说宁妃妹妹年纪小,多吃些也无妨。”沈氏娇然一笑:“不像是我这般已经生养过的了。”
沈氏的神情颇为自豪,丝毫没有顾及到顾锦在漠南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
徐静柔眼看顾锦眼色不对,拿起帕子咳了两声:“长姐,父皇和慧宁师太桌上的炭火好似不太足了,咱们去后面看看吧。”
“好。”顾锦也没有多言,起身便跟着徐静柔往后走。沈氏也欲跟上,被顾锦一句话噎了回去:“睿王妃还是去看护皇长孙吧,小心别磕碰了。”
皇长孙毓容快两岁了,正是迈着小脚胡奔乱跑的时候。缠着顾修顾攸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叔父陪他玩藤球。
顾攸一向是小孩子心性,玩儿着玩儿着就忘了自己是长辈,抢着小毓容的藤球便跑。
“来啊来啊,你来抢啊。”
小毓容气鼓鼓的迈开小脚,颠颠倒倒的往前追,嘴里咿咿呀呀的喊着:“给我!给我!”
顾修见状,一把将那小家伙夹了起来,两步就追到了顾攸身后:“拿过来。”
顾攸举着藤球,扭着身子躲开了顾修的追逐:“诶诶诶,你们两个对一个,这是耍赖啊!我就不给!”
顾鸿坐在不远处看着儿孙追逐的场景,不自觉的嘴角上扬。他身为君王这么多年来很少有这样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
顾修顾攸绕着圈儿的追了好一阵子,顾攸终于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行了,我认输了。”顾攸一屁股往石阶上一坐,举着藤球朝被顾修放在地上小毓容晃了晃:“来,给你玩儿去吧。”
小毓容气鼓鼓的跑过去一把抢过失而复得的藤球,咔嚓一口咬在了顾攸的胳膊上。
“啊!!!!”顾攸一声惨叫:“你这孩子怎么咬人啊!!!!”
“父皇!!!!”顾攸拖着手腕,仿佛受了重伤似的跑到了君王面前:“父皇,毓容他咬我!”
“你若是不抢他的东西,他会咬你吗?”顾鸿看了人一眼,低头给同样扑到他膝头的小毓容递了一块糕饼:“乖,吃这个。”
“切。”顾攸撇撇嘴,叉腰指着抱着糕饼啃的小毓容道:“二皇兄阑姂二皇嫂都没有虎牙,偏你长了一副虎牙。咬人疼死了都!”
此言一出,原本一直凑在君王身边伺候茶水的睿王顾值,忽然之间脸色一变,伸手狠掐了一把小毓容的脸颊:“怎么这么没规矩呢?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
小毓容吃痛,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这一哭,把方才刚吃的糕饼都吐了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他才多大。”顾鸿心有不悦的横了顾值一眼:“非惹哭了才高兴么?”
沈氏听见幼子的哭声连忙跑了过来,将痛哭的孩子抱在怀里又亲又哄。
那孩子与沈氏好似并不亲近,沈氏越哄那孩子越哭。哭得一向在君王面前不愿多言的孟氏皇后都动了恻隐之心。
“睿王妃,把孩子给贫尼看看吧。”孟氏皇后起身,十分熟练的将那孩子抱在了怀里。
不到两岁的幼儿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孟氏皇后,被人一抱,竟然并不挣扎。眼泪汪汪的坐在人怀里抽泣。
“好孩子,不哭了。”孟氏皇后拿着软帕给小毓容擦了擦哭花的脸颊:“委屈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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