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卓袇扶着晴昭公主的双肩轻声哄道:“诚儿现在睡着呢,不是有心说不想公主的,公主殿下别伤心了。”
“都怪你!都怪你!” 晴昭公主抿紧双唇重重的朝着驸马卓袇的肩头捶了两下。顾锦这副小女儿的模样让旁观的顾修愈发感觉到了自己当日决定的正确性。
晴昭公主走后,静谧的午后平静无波。
疯跑了一个下午的小毓诚睡得很实,根本不哭不闹。
顾修与韩墨初二人就在长案上看着当日的奏报,时不时看一眼小床上的团子。
“今日之前朕还觉得,养个孩子会有多难。”顾修合上手中的奏疏,感叹道:“长姐那时还说毓诚太小,朕照顾不了呢。”
“臣也觉得公主殿下确实有些多虑了。”韩墨初也跟着看了一眼不远处风平浪静的小床:“吴姑姑不也是准备了好些东西么?可见是上了年纪,操心太过。”
韩墨初话音刚落,方才还风平浪静的小床上忽然鼓起了一丛被包。蘭馩
从午后一路睡到了晚的间小团子被饥饿叫醒,他夹着布老虎看了看周遭全然陌生的环境,以及他床边不远处那两个还不算熟悉的男子,安静的严肃的氛围让还带着起床气的小家伙眼圈儿逐渐泛红,委屈逐渐加深,最后终于爆发了犹如雷霆霹雳般的大哭:“姑姑!呜呜呜...要姑姑......”
“姑姑?”顾修被这一声哭喊弄得手中的朱笔都滞了一下,一滴巨大的墨点遗落在了地上:“姑姑已经出宫去了,这里现下没有姑姑。”
本就在痛哭中的小团子听到没有两个字,彻底崩溃了。也不管危险与否,迈开小腿顺着高高的床架子便往下爬。幸好韩墨初眼疾手快一把将那即将大头朝下栽出来的孩子接到了怀里。
“小殿下,晴昭公主午后已经出宫去了,是您自己答应了要在宫中陪着臣与陛下的。”韩墨初双手拎着小团子与他对视:“既然是说好的事,那小殿下便要言而有信。”
同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讲道理,很显然根本行不通。
小毓诚扭动身体,像头小活驴一样撂着撅子从韩墨初怀中挣脱出来。光着小脚丫跑到暖阁中连通外界的大门跟前疯狂捶门:“姑姑!姑姑!我找姑姑!”
顾修提着指点江山的朱笔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把那个正在捶门的小团子抱回来,放到了他那张大得夸张的龙书案上,拿起一只拨浪鼓推到了小团子面前:“诚儿别哭了,你若是不想睡了就在这里玩。”
见到拨浪鼓的小团子依旧没有停止哭泣,甚至开始在桌案上打起滚儿来。乱蹬的四肢险些把桌上的那些军国大事都推到了地上。
顾修抬起双眸本能的看向坐在对面的韩墨初,眼神里满是求助。
韩墨初在腹内努力的搜索了半天,想他年少成名,读书无数,可为什么就是没有哪一本书是讲如何养育小儿的呢?
束手无策的君臣二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毓诚一路从书案这头,滚到了那头,又从那头,滚回了这头。
并且一路长声的喊着姑姑。
“陛下,不然与小殿下拿个软垫,让他在软垫上滚,可能会舒服些吧?”韩太傅率先决定尝试,在他看来,既然孩子想哭,那便应该在个安全舒服的地方哭,至于哭声什么时候会停,他也不知道。
顾修闻言,当即扯了个软垫,将正在哭闹的小团子平稳的安放上去,又抬起头,好似在问:“然后呢?”
“陛下试试再拿个毯子过来,可能盖上就不哭了?”
君臣二人育儿试验的第二步还没开始实施,小毓诚的哭声便引来的候在外间的尚宫吴氏。
“我的佛祖啊,陛下您这是做什么?怎么能让小主子躺在地上哭呢?”吴氏匆匆上前,将躺在软垫上嚎啕大哭的小家伙儿抱在了怀里:“乖,乖,好孩子不哭了,吴姑姑来了啊。”
“朕没有让他在地上哭,朕是让他在软垫上哭。”顾修的解释在幼儿逐渐停下的哭泣声中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陛下啊,您说您和韩太傅每天日理万机的,哪儿还有精力看孩子?”尚宫吴氏颠着怀中还在抽噎的小团子直言不讳道:“真是可怜了我们小主子,这么小的年纪遇上了这般不靠谱的父皇。算了算了,小主子还是跟吴姑姑走吧,吴姑姑心疼你,吴姑姑哄你啊。”
当天晚上,尚宫吴氏直接夺走了这只小团子在宫中的看护权,连带着摆在暖阁中的小床和玩具一应没收。
尚宫吴氏走后,终于得救的君臣二人看着桌案上那片被小团子滚过的痕迹,深深的体会到了养育孩子的艰辛。
原来,养大一只会哭会闹的小团子并不比管好一个国家来得简单。
国家大事悬而未决至少还可以找人商议,而这么大小的软团子根本连商量也没得商量。
***
岭南道,贺州境内。
端敬亲王府,内院之中有一片绿竹成荫的室外桃源。
岭南夏日极长且苦热难当,成片的绿竹恰能阻挡了暑热之气。
即便是盛暑之下也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凉之感。
端王顾伸坐在轮车上,手中端着一碗颜色鲜亮的羹汤,无比耐心的朝着对面那个双目空洞的男子口中喂送:“檀卿哥哥,再吃一口吧。这些日子天热,你都不曾好生吃点东西,看看你,都瘦了。”
坐在他对面的崔崇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很机械的张开口,不咀嚼,也不吞咽,直到嘴里满了,再任由口中的汤羹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顾伸也不责怪,耐着性子给崔崇擦净了嘴角,并且换了柄十分细小的长柄汤匙继续喂食。
“主子,京中出事了。”竹林之外,一个身穿灰衣密探打扮的男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单膝抱拳跪在了顾伸面前。
顾伸喂食的手腕稍显顿滞,抬起头转向了前来报信的密探,已经连续数月失眠的他眼下的沉郁明显更加深重,脸色也愈发苍白。
“说吧,京中出什么事了?”
“珹王世子入宫了,明旨下发正式将那珹王世子收为君王嗣子。”
“是么?想不到这狼崽子的动作还挺快的。”顾伸放下了手中的汤匙,转而又给崔崇整理起仪容来:“他这是趁着物议沸腾前,先给自己和那只狐狸把路铺好了。宋煜呢?”
“回主子,宋小将军已在两日前带着借调函入京去了,他说他很感激王爷能给他这次重回王师的机会。只是属下不明白,您为何要走这样一步棋?那位小宋将军不是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么?”
顾伸痴笑着缓声言道:“那不是忠心,那是仰慕,不自量力里又过分偏执的仰慕。本王让他入京就是要他看着他一心仰慕的男子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同时又是怎样专心致志的爱慕另一个人的。这样一来他便会嫉妒,无比嫉妒,有了他这份嫉妒,本王便能办成许多事。”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易鶨先生要来啦!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奔丧
永定二年八月, 秋闱恩科开试。
晴昭公主与宁王妃徐静柔也先后产子,皇家喜事撞上了国家大事,整个汴京城都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
晴昭公主之长子取名卓胜, 宁王妃之次子取名为毓庆。
太妃金氏又得了一个孙儿, 江南金家与徐家来送贺礼的马车从孩子落地到满月期间几乎就没有断过。
相比之下, 公主府中的庆典办得便简单多了。
顾锦生产当日,驸马卓袇便替公主谢绝了礼部原先备好的典礼, 免除了大部分官员的来往恭贺。
除了皇帝与宁王, 只见了几家来往密切的宗亲。
听闻晴昭公主产育之后不知为何想起了曾经在漠南失去的那个孩子,靠在驸马怀中哭了许久。
在顾锦出月的几天后,驸马卓袇便带着新生的孩子与公主前往了孟氏皇后的隐居之所小住。
入宫两月的小团子也渐渐适应了在宫中的生活,慈眉善目的尚宫吴氏对他拿出了十五分的疼爱。
如若不是因为顾修与韩墨初的阻拦,她恨不得天天将这个小团子拴在腰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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