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让我给你做主的么?”韩墨初拨开了苏澈阻拦的手,冷声言道:“是你们割了苏先生的胡子么?”
两个小人儿对视一眼,慢慢点头。
“用什么割的?”韩墨初又用戒尺敲了一下桌子。
小毓恒慢吞吞的从怀里摸出了惹事的弯刀,红着眼圈道:“韩太傅,是我错,是我让弟弟割的,求您不要打我弟弟好不好?”
“是我动手割的,亚父还是打我吧。”小毓诚抿着小嘴,颤颤巍巍的把小手伸到了韩墨初面前:“恒哥哥最怕疼了。”
“既然知错,为什么要割苏先生的胡子?”韩墨初又一戒尺敲到了桌子上,这一句话刚问出口他险些笑出声来。
“因为,我们觉得苏先生长胡子的样子实在太奇怪了。”小毓恒抓着弟弟的小手护在了自己怀里,搜肠刮肚的想了个多少有点正当的理由。
“是啊是啊,苏先生分明是和亚父同岁的,却硬要留着胡子,看起来太怪了。”小毓诚也点头附和。
“是啊,我也一直弄不明白,苏常如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留着这些胡子啊?”韩墨初看了两个小家伙儿一眼,小毓诚顿时会意,知道他们两个的手这回是都保住了,连忙拽着宁王世子逃了出去。
“你管我留不留胡子做什么啊?!我想留不可以啊!我就想留着胡子不行么?”苏澈双手挡在自己的下巴上欲哭无泪:“反正我不管,你必须赔我的胡子!你现在就赔!马上就赔!”
“除非你说出你为什么非要留胡子,否则我就当那两个孩子是做了好事。”韩墨初抬手拽下了苏澈挡在脸上的手掌:“胡子是一日一日长的,你挡也没用。”
“留胡子还有为什么!我想留就留怎么了!韩子冉你不讲理!回头我就烧香告诉先生说你欺负我,等到了阴曹地府我就让他揍你。”苏澈越说越委屈,最后一句话说完喉咙里已然带着哭腔:“先生揍你,我再也不拦着了。”
“且不说先生眼下还在不在人世,就算不在人世,估计也早就投胎了。”韩墨初轻挑眉峰:“你就别遮掩了,从你那个小徒弟入宫你就开始不对劲,一开始是戴帷帽,后来又是续胡子,你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究竟是不是为了你那个小徒儿?”
“不是,你少问我。”苏澈有些心虚的把目光挪到了远处:“我是来找你讨公道的,你怎么反倒盘问起我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聪明绝顶的韩墨初将这几年来自从裴一恒入宫后的种种都串联了起来,心下当即猜到了七八分:“说吧,你那小徒儿,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什么,什么来头啊?内府司的履历上不是写的很好清楚么?他爹是服役于京郊大营的军医,永定三年病死了,他这才入宫打算子承父业……”
“是子承父业,还是女承父业啊?”韩墨初一语点透其中关键的命门。
“韩子冉!”苏澈是个天生就不会说谎的人,或者说,即便说谎他也会被韩墨初一眼看穿:“你都看出来了你还问我干什么?!她是男是女又如何,能做一个好医者不就成了?”
“苏常如,我把太医院交给你,可不是让你假公济私,谈儿女私情的。”
“谁谈儿女私情了?!我选她,是因为她的天资绝佳!我是不忍让人才埋没才让她通过考核把她留在身边,根本没有半分私心的!”
“哦?是么?那你发誓你对她没有半点私心?”
“我发誓,我若对我的徒儿有半分私心,就让我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这也太虚了。”韩墨初笑眯眯的拍着苏澈的肩膀:“除非你发誓,若我苏常如对自己的徒儿有半点私心,就让我养下的五毒全部死光,我种的药园八百亩地里再也找不出一棵能用的药草,烹药时永远点不着药炉,配药时永远找不到药引。你敢说,我就信你。”
“我……”苏澈捂着心口想了想,转言质问道:“你还说我!你对你徒儿就没有私心么?!”
“我当然有了,而且我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他。”韩墨初毫不避讳的答道:“我这不叫私心,叫专情。”
“韩墨初你有没有听说过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医者。”苏澈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好似已经想好了一百种报复的方法。
“罢了,不逗你了。”韩墨初撑着额头又笑道:“我还是不懂,她是不是女儿身与你留不留胡子究竟有什么关系?”
“我这是为了她的名节!名节你懂不懂?”苏澈一脸慷慨激昂的与韩墨初讲述着:“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父母双亡后入了宫,从豆蔻年华就开始跟着我。要是让她未来的婆家瞧见了,她的恩师是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将来会给她气受的。”
“所以,你故意把自己弄成七老八十的样子…”韩墨初听了苏澈的理由瞬间哑然失笑,顿了顿道:“就是为了…避嫌啊?”
“是啊,她没有亲父母,我教她一场,总归是要替她打算打算后半生吧。”
“我觉得,很用不着。”韩墨初掀开了手边的茶盏盖子,清澈的茶汤映出了苏澈那张清秀的脸:“你生得,没你想得那么英俊。”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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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出使
在老神医苏常如愤而离席, 发誓要烧冥钱给易先生到阴司给韩墨初告状的当天夜里。
韩墨初与顾修二人摆驾去了琅环阁,给易鶨先生上了柱香。
琅环阁内,易鶨先生的画像之下香火极是旺盛, 作为大周王朝的开国元勋, 易鶨先生在大周官场当中的地位并不亚于神明。
早先几年, 韩墨初并不允许任何人与他的恩师供奉香火,最近一两年这种心照不宣的禁令才慢慢解除。
早先的时候, 他总觉得易鶨先生还活着, 只是不想再被这个由他亲手建立的王朝束缚罢了。
活着的人,不该受香火享祭。
今时今日,易鶨先生就是当年不曾亡故,如今也该一百一十岁了。
放眼史书工笔,除了活在传闻中那位寿活八百的彭祖,谁也不曾见过有寿活一百一十还能在世之人。
韩墨初也渐渐开始接受,他的恩师应当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出离琅环阁,回程的马车上。
顾修偶然同韩墨初说起了要与易鶨先生重新修陵之事。
“易鶨先生的葬地风水虽好, 如今看来还是有些寒酸了。不如等过了来年清明,朕着工部与易鶨先生加盖一座长生祠吧?”
“先生过去常说人死之后便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烧香祭拜也好,奠酒焚钱也罢,都只是做给活人看的。古人所言的事死者当如事生,都是生前舍不下权贵之人为了死后也能安享荣华所说的谎罢了。先生的陵墓修得再好,于先生也是无关痛痒。”韩墨初十分自然的靠在了顾修的肩膀上:“臣历来都觉得, 各王朝之君花那么多的银子加盖陵寝,将白花花的银子都埋入土里, 本身便是穷奢极欲, 于后人而言根本没有半分好处。”
“朕知道子冉此言何意。”顾修展开手臂, 将人揽了满怀:“就只是觉得,子冉大约是想念易先生了。”
“以前先生在时,臣还不觉得。”韩墨初枕着顾修的胳膊,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摇晃:“自从先生走后,臣才忽然开始觉得原来有许多话还没有问过他呢。就比如那些巨舰和大型攻防武器的图纸,臣都还看不懂,有些书籍上的文字太晦涩,臣也看不懂,还有那些地脉矿藏的图纸,有些地方光靠如今的人力挖掘,很难成事,役夫的人命也是人命,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填到山里,若是先生还在,一定会教臣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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