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恭喜福大命大的韩太傅,又一次大难不死啊。”苏神医先是冷着张脸,不咸不淡的念了一句,紧接着眼圈一红,竟也性情起来:“你下次去哪儿能不能带上我?我可不想再这么天天悬挂着了!”
一群人将二人簇拥着走到了太妃金氏面前。
金太妃眼圈通红,满脸慈爱伸手摸了摸宝贝儿子被风霜皴黑的脸,又拍了拍韩墨初在罗刹给冻得冰凉的手背,老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的乖乖儿啊,可是受了罪了。”
“母妃安心,儿子一路行军快,没有让子冉被困太久。”顾修低下身子试图让金氏看得更清楚些,好尽早把心放宽。
“正是呢,多谢太妃娘娘记挂。陛下来得快,臣此次也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那也是遭了罪了。”金氏十分坚持的一手挽起一个:“别当本宫没见识,那罗刹是什么地方?冰天雪地的穿裘毛都受不了!子冉的身子单薄,这若是小小年纪就冻伤了心肺,往后可怎么好?!”
与金氏相比,一向端庄的晴昭公主就显得平静多了。
她只是现在离顾修最近的一侧,温温柔柔的给弟弟整了整常服的领口,微笑着说:“回来就好,长姐做了你们最爱吃白玉莲花糕,还有芙蓉鲜鸡汤,快些进去吧。”
“好,朕正好饿了。”
“嗯嗯!姑姑诚儿也饿了!”
“长姐一说,本王也饿了。一晃都这个时辰了,七弟你怎得回来的这么晚啊?”顾攸清清嗓子叫了一声尚宫吴氏:“吴姑姑啊,快传开席吧。”
“是!宁王殿下!筵宴早就齐了,只等各位贵人入座了。”
“唔!恒儿要跑第一个!我瞧见姑姑今日做了蟹酿橙!先到先得!恒儿要那个最大的!”
“蟹酿橙啊?臣还没在冬日吃过这么金贵的菜呢!今日可是有口福了。”高深莫测的苏神医咽了咽口水。
看着眼前至亲们其乐融融的热闹景象,顾修堂而皇之的在众人面前牵起了韩墨初的手,一道迈入了含元殿。
因为。
谁都知道他是他的谁。
谁都知道他待他有多重。
谁都盼着他们两个人,能一起平安到老。
***
短暂的亲眷时光过去,摆在君臣二人面前的是这段时间以来堆积的政务。
君臣二人分工明确。
顾修办军务,韩墨初办朝务。
顾修的军务办完了,也会帮着韩墨初来分担朝务。
夜深如许。
君臣二人并排落座,顾修低头挑着兵部的折子。
韩墨初则在一旁翻看着户部的账本。
这一场大仗打下来,户部的账面上统共只剩下了三百多万两白银,多年积存下来的金银粮草也被掏得所剩无几。就算是加上此次罗刹国给予的赔付,也还是杯水车薪。
随着账目的翻动,韩墨初胸腔内翻涌着巨浪,一阵紧一阵松,整个心脏都被揪了起来,喉头如同被巨石闷堵,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他亲自出使罗刹原本就是为了省下开战的军费,谁知一文银子没省下,还被这狼崽子把家掏了个底朝天。
可怜他平日里连身华服都舍不得做,他和顾修仅有的那几件大朝服还是顾修登基当年做的,宫中所用的使役只是先帝朝的五分之一。
如此大行节俭之风,竟然一朝被顾修这个小狼崽子泼水似的扬了出去。
韩墨初强忍着心头的剧痛翻完了户部的几本账目,抬头笑得宛如春风一般温柔和顺:“陛下,臣有事问您。”
“嗯?何事啊?”埋身军务的顾修没有抬头。
“陛下可知眼下国库之内还剩下多少银子啊?”
“银子?大约还有不到一千万两,加上罗刹的赔付,大约可到五千万两?”顾修又翻开一本军报随口说道:“子冉不是在看账么?怎得问朕?”
“国库之中除了这不到五千万两的银子外,一点能应急的积存都没了。八月才能征秋捐,眼下才二月。中间这半年,陛下预备怎么过啊?”
“今年的军费和俸饷不是已经发过了?”顾修抬起头,看出了眼前人神色不对,正在批阅公文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的朝人的远处挪了一挪:“年关如今也过了,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没有大事?陛下说没有大事?”
“年前的折子上还有几处要修桥盖路的,汛期之前淮南道上要兴修水利,拨银三百二十万两,除此之外,当真没有了。”顾修想了想道。
“铜山开采,交使各邦,铸造新币,恩科开选,加盖学塾,这就是您说的没有大事?”
韩墨初每说一个词,顾修的身子就往旁边挪上两分。
每说一个词,就往旁边挪上两分。
“陛下,您躲什么啊?”韩墨初已经从蒲团底下抽出了那柄红木戒尺。
“朕还有军务没看完,子冉能不能再等等?”
韩墨初没有答言,直接把戒尺砸在了桌面上。
顾修闭眼认命,挪着蒲团靠了回去,朝韩墨初伸出了左手。
“臣只想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没日没夜的做那么多山地炮?几百万人的大仗打赢了有什么光彩的?这不是穷兵黩武是什么!着不是莽夫是什么!”关乎到白花花的银子,韩墨初打得比每次都狠,三五下,顾修的手掌就肿得老高。
“师父。”顾修摊着红肿的左手,无言分辨,只能使出了从小到大的杀手锏。
“陛下别唤臣师父,臣担当不起!”韩墨初啪得一声将戒尺往桌上一摔:“臣什么时候教过陛下能这般挥霍无度的!”
“师父。”顾修这次拽住了韩墨初宽大的衣袖。
“败家子。”韩墨初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给顾修揉起了手掌:“若是下次再敢如此,臣就学易先生,带着凉席回百茗山上去。”
“子冉走了,毓诚会想你的。”
“臣带毓诚一起走。”
“那朕也想你,能不能…”
韩墨初发泄似的重重的按了一下顾修的掌心,低低的答了一个字:“能。”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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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慷慨
由于顾修这一场大仗打空了家底。
韩墨初直言他是肝火太旺, 才会如此穷兵黩武导致国库空虚。
为了给君王顾修降火,韩太傅苦心孤诣的熬了两天两夜在苏神医的协助下亲自拟了一张食方,交给了尚宫吴氏。
从那日开始, 黄连, 木通, 龙胆草,变着花样的添在顾修早膳的粥碗里。
午膳上得是苦瓜酿金桔, 芜菁炒苦菊, 油盐枸杞苗。
晚膳又做了鲫鱼炖荼草,陈皮炖老鸭,生剥鲜莲子。
睡前还要再嚼两丸苦参丹,漱口用的也不是清水,而是新剔的莲心与苦丁泡的茶。
眼下才是初春,这些盛夏饮食极其难得也不合时令。
幸而顾修先天强壮,后天又常年习武,否则每日这个剂量下去, 他早就伤了肠胃,坏了脏腑了。
这一日的晚膳桌上。
不明真相的小太子毓诚好奇的搛了一筷子顾修盘子里绿莹莹的苦瓜,刚咬了一口便呕了出来:“咦!这是什么啊?父皇您每天都吃这些,不苦么?”
顾修面不改色的夹了一片苦瓜垫在了雪白的米饭上一口送了下去,淡淡答道:“不苦。”
“诚儿你看,你父皇他一点都不苦的。”韩墨初笑着给小毓诚夹了一筷子鲜嫩可口的火炙羊肉:“诚儿多吃些,你父皇吃那些就够了。”
“哦。”小毓诚乖乖巧巧的点点头, 往嘴里扒了口饭:“父皇亚父,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嗯?父皇和亚父何曾吵架了?”韩墨初看了眼一旁仍在咀嚼苦瓜的顾修:“陛下, 臣与您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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