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太妃娘娘这是知道了?”
“朕原本早就想着要同母妃他们说清楚了,就只是一直不曾寻到机会。”顾修认真道:“想不到母妃不但知道了,而且竟然答应得这么痛快?”
“太妃娘娘母族经商自然会同意陛下娶臣了。”
“为何?”
“陛下娶了臣,一年上下后宫之中脂粉钗环的银子就省了多少?臣还在前朝任着首辅太傅,一年给陛下又赚了多少银子?”韩墨初忍笑抱着肩膀,看向一旁:“这笔买卖有多划算,陛下自己算。”
“朕把这江山都给你了,”顾修展臂将人拥紧:“你若是觉得不够,朕就再打一片江山给你。”
“臣是恋权,醉心江山。”韩墨初偏过头来,展眉笑道:“可臣恋的是你予的权,爱的是你的江山。”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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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民乱
隆冬时节。
岭南道, 贺州境内却闹了一场空前的民乱。
起因是一队販香料的柔拂商团中出了一个败类,当街轻薄了一位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少女羞愤难当,归家后不过两日便悬梁自尽了。
少女的父母报了官, 试图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 地方官受理该案后发现罪魁祸首的商旅已经于昨日离境。
地方官当时并没有越境追责的权限, 只能安抚夫妻二人先行归家等候消息。
这夫妻二人离了府衙并未归家,而是一路哭天抢地, 讲述着自己女儿的悲惨遭遇。
他们这一哭不要紧, 竟然当街激起了民愤。
当天,上千无比愤怒的新州百姓聚集在码头之上,不分青红皂白的砸了十二艘来自扶南的商船。并且横在码头上架着胳膊不许任何一艘外族商船登岸。
官府出面维持秩序,不知怎得就误伤了一个年过六旬的无辜老人。
民怨就此爆发,自新州知府传信至汴京时,新州当地已经爆发了三十起官民冲突了。
并且这些冲突的范围越扩越大,已经渐渐向新州之外扩散,大有星火燎原的架势。
柔拂, 扶南两地的邦交也都需要交涉。
尤其是无辜受害的扶南,若是不能惩处罪魁,来日谁还敢来大周境内做生意。
有关此事的奏疏折涵在夹杂在各地欣欣向荣,一片大好的财报中显得格格不入。
与前朝相安无事数年的端敬亲王顾伸也在此时向君王上了一份表章。
端王于表章之中直言新州乃是君王赏赐与他的封地。在他的封地境内出了这等事他身为亲王既不能匡扶地方,又不能平息民乱,实是羞愧难当,故而上书想请陛下降旨责罚。
“好个端敬亲王, 倒是真会给朕添麻烦。”翻阅奏疏的君王顾修反手将这封表章掷了回去:“我大周自立国以来为免藩王乱国,就藩的亲王从来没有实权, 他在此时上书与朕陈情说他愧对于朕, 这是想说朕任免的地方官无能, 还是想让朕与他实权?”
“臣倒觉得这场民乱并没有那么简单。”坐在对面的韩墨初将那本表章和岭南地方呈上来的奏疏并排放在了一起:“少女的贞洁,无辜的老人,作威作福的外夷人,毫无作为的地方官,皆是最能激起民愤的关键点。怎得好巧不巧,这么多事情便都凑在一处了?臣不相信一对出身农家从未出过村镇的夫妇能当街慷慨陈词掀起那么大的民愤,这其中若是没有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只怕成不了这么大的气候。端敬亲王在此时上表,与其说是不打自招,不如说他就是想借此向陛下挑衅。”
“老三这些年最擅长的就是佯饰娇弱,以弱凌强,明知自己翻不得身还硬要图谋不轨。”顾修声音愈冷:“这等人,朕还要想方设法的让他活着。”
“端敬亲王是陛下的亲哥哥,他不管做了什么他都得活着,这是陛下身为天子也身为兄弟的气量。”韩墨初直言道。
“朕的气量不是用来包容贼子的!”顾修狠狠的叹了口气,将手边的奏折推到一旁:“朕心里憋闷,子冉陪朕去外面松松筋骨吧。”
“好啊。”韩墨初拢了拢宽长的袖袍微笑道:“正巧臣也坐得腰酸背痛。”
隆冬的细雪中,两道寒光交错。
对战中的二人势均力敌,招招凌厉,上下翻飞的衣袂仿佛与周遭融为一体。
“子冉,贺州府的事朕想好了。”顾修将剑竖起,向前弓步挡下了韩墨初的一招攻势:“有关扶南,就由官府出面按十倍的价格赔偿那十二艘商船,所有扶南商队一律免税一年。再让地方官出了告示,让百姓们知道他们若是有事,君王是不会不管不顾的。至于柔拂那边,所有的商队出入皆有记档,无论怎样也要将罪魁找到。”
韩墨初凌空飞身,一跃翻到了顾修身后横扫一剑:“记档有时也会有所出入,找个人也是大海捞针,更何况这场民乱现下还疑点重重,若是有心人策划而来,那人也必然早就被人灭口了。”
“那子冉说该当如何?”顾修闪身躲过。
“若是此事属实,即便开战也要将那罪魁抓获。若是当真是有心人自导自演,陛下便可顺水推舟,寻个罪人把这份罪责担下,先平了民愤再说。至于端敬亲王,他既然想请罪,陛下将他传入宫中当面斥责。凡事见了面,陛下也就好把控多了。”韩墨初长剑一挑,直接搭在了顾修肩膀上:“陛下承让了。”
月光照映的细雪中,顾修又一次很没出息的沦陷在了那一弯清浅的笑容里。
无论过了多少年都一样,哪怕过了十几年。
韩墨初没了当初的青涩,变得更加从容温和。
可是那张脸当真早已定格,还是顾修初见时的那个样子。
顾修失神的一瞬,忽而觉得背上一暖,身前的人正在与他整理着披风的绳结:“陛下多大了?还不知冷热?臣可真怕自己会比陛下早死一日。”
“不行,你不许死。”顾修反客为主,张开披风将人环抱在怀里:“你说过要陪着朕,长命百岁的陪着朕。”
***
永定六年,冬至前夕。
端敬亲王顾伸奉旨入京,一路上没有路驿官员相迎,更没有仪仗,住处就安排在多年不曾修缮的亲王旧邸里。
直到冬至家宴当日,才被恩准入宫拜见君王。
这是韩墨初的意思,既然他顾伸想入宫装可怜,那还不如让他当真可怜一点。
冬至那日晨朝过后,顾修没有限制顾伸在这宫中的行动。
顾修这是明摆着告诉他:你一个废人,朕根本不必对你设防。
他摇着轮车缓缓的走在宫道上,身后没有一个宫人。
就在他漫无目的之时,一个天真烂漫的小身影就撞到了他的视线里。
今日是冬至家宴,小毓诚说好了要带着藤球在宫道上等着宁王世子入宫一道去玩的。
谁知等到一半起风了,他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回去取披风,这才让他一时落了单。
“孩子,孩子。”顾伸坐在轮车上朝着正在路边追藤球的小团子招手:“快过来,让本王看看。”
“嗯?先生何事啊?”小毓诚把小藤球放在了宫道旁边,哒哒哒的朝人跑了过去。
“无事,只是看你生得可爱。”
小团子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轮车上的男人,数年的南疆生活让他比起离京那年更加孱弱,清瘦得两颊凹陷,像个没有牙齿的老人。小团子从未见过这样憔悴的人,不由得好奇道:“这位先生,您是何人啊?”
“吾乃端敬亲王顾伸,你呢?”
“我?我叫顾毓诚,是父皇给取的名字。”小毓诚如实答道。
“你就是毓诚?”顾伸双眼的喜色稍纵即逝,抬起无力的左手揉了揉小团子的发顶:“我是你三叔啊,我的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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