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初说话时顾伸已经穿过了那群侍卫爬到了伤重的崔崇身边,明明自己也穿着单衣却还要与崔崇取暖,他颤抖着双手为崔崇捂着流血的额头,沉声质问道:“韩墨初,你还想做什么?”
“崔先生患了这失心疯多年一直不愈,您府上的医师无用,臣想着将崔先生接到宫中,由宫内的御医照料。”
“你敢!”顾伸紧紧的抱着崔崇的身体,不许任何人靠近。
一个双腿残疾之人,哪怕尽了全力又能挣扎多久。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崔崇被从他的怀中扯出,垂着脑袋不知被架往什么方向。
“韩墨初!本王命令你把人放下,否则的话!否则的话!”
“嗯?否则的话您想做什么?您能做什么?您又敢做什么呢?您不过是一条只会搅弄浑水的一条蛆罢了。”韩墨初轻笑一声,解下了身上的貂裘盖在了顾伸单弱的脊背上:“从今日起,您安分一日崔先生便能活一日,您若是再有任何越矩之行,臣保证,崔先生会死得比箱子里的刺客惨千万倍。”
*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父:完了完了,我又要掉粉了。感谢在2021-08-09 20:47:58~2021-08-10 21:3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正在炖蛇羹的兔子 3瓶;dem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寒
内宫属, 太医院内。
漫天的鹅毛大雪隔绝了太医院后方一间巴掌大的小药庐。
太医院中当值的太医晨起之时都被太医令苏澈派到了城门口和军营中派药寻诊去了。
如今京中外来人多,鱼龙混杂之下,最易发生时疫。
因此, 不得不防。
药庐内, “老神医”苏常如穿着一身鸦青色滚绣白边的广袖道袍, 盘膝坐在矮脚竹桌跟前,守着一炉沸腾的药汤捋着胡须, 汤药热气升腾, 蒸熏着他那张木板一样高深莫测的老脸。
说他像个老神仙吧,还多少有点牵强。
一旁,苏澈的小徒弟裴一恒正在研磨着几条全须全尾的守宫,只等着苏澈一声令下,再将这碟药沫填入这一炉正在炼制的丸药中。
裴一恒现年十九岁,三年前在太医院初试之时被苏澈挑中,留在身边一半徒儿一半下属的教导着。
事实证明,苏神医的眼光的确不错, 短短三年光景,这个名叫裴一恒的少年已经能独立开方诊病了。
少年耿直,医道又好,许多无钱寻医问药的小宫女小太监都受过他的恩惠。
苏澈耸耸鼻子嗅嗅药气,经验告诉他时机已经成熟。他拿起一块粗布垫在手上掀起了炉火上的药罐盖子,低声道:“小裴啊,放吧。”
“是, 苏先生。”裴一恒端着盛药的钵盂,将守宫的粉末置入了翻滚的药汁当中。
药盖归位的瞬间, 屋外挡雪的棉帘也被人掀起, 寒风吹动了药罐下的炉火。
韩墨初由风雪之中走了进来, 身后还带着两个亲随,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个半死不活的血人。
“外头下那么大的雪,你也不知让人与你打把伞?来日到了耳顺之年寒风侵体你就知道了。”看清来人是韩墨初后,苏澈一骨碌从蒲团上爬了起来,提鞋蹦到人身边抬手给人掸雪:“小裴啊,去煮糖姜茶,不要放太多粗糖,他喝不了太甜的。”
韩墨初展着袖子,像个甩手大爷似的任由苏澈给他掸净了貂裘上的细雪,又被他推搡到了火炉旁边落座。
通红的火炉蒸得他浑身燥热,才想宽去身上的貂裘便被人拦了下来:“别贪凉,身上暖透了再说,我存了柿饼你要不要吃?”
“你存的柿饼之前不是给我送过两次了么?你又不准我和陛下多吃,现下至少还剩下十几个。”韩墨初被迫坐在炉火旁沉下心来:“还有,我今日来是找你帮我救个人的。”
“罢罢罢,我就说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从来不知道惦记你的好大哥。”苏澈望了一眼韩墨初带来的担架,悻悻的合上的自己存柿饼的盒子,膝行挪到了撂在韩墨初身后的担架旁边,熟练的与人翻眼皮,切脉门:“啧啧啧,伤得可真不轻啊。”
“若是伤得轻我便不来找你了。”韩墨初从裴一恒的手中接过了盛放姜茶的小碗,顺着碗边喝了一口,滚烫得姜茶烫口烫心,激得他从心里往外发着热汗:“你只告诉我,还有得救么?”
“凭你大哥我的医术不说活死人,肉白骨。只要还有□□气喘着,怎么着都能让他再睁眼活一次的。”苏澈拿着脉枕将担架上的血人脑袋垫了起来:“不过这人你是要清醒的,还是不清醒的。”
“你医治外伤就好,他不适合太清醒的活着。”韩墨初悄无声息的解开了自己貂裘的搭扣,趁着苏澈不注意一把掀了下去。
“诶诶诶,你就那么热么?多大的人了。一眼不看着你就掀衣服!”苏澈撇撇嘴,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迹,挪着屁股坐回了原位:“我难得碰到一个疯得这么彻底,这么纯粹的,你还不让我医。”
“你要看疯病还不容易?随便寻个村子,哪里找不出一两个憨傻疯癫之人?”韩墨初豪气干云的把手中的姜茶一饮而尽:“你若想看这样的病历,来日我遣人与你寻来。”
“我要的是合医缘的病人,又不是病历。”苏澈自顾与自己斟了杯茶,招呼着身旁的小徒弟裴一恒:“小裴啊,这个人就交给你了,争取让他明早之前能醒过来。”
“是,苏先生。”少年正色点头,按着苏澈所言开始施救。
韩墨初远远的看着一旁低头为崔崇清创的裴一恒。眼前的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话语极少,可声音里总透着一股孩童似的清澈。韩墨初看了一会儿,敛眉收回了目光:“你这徒儿生得还挺秀气的。医道想也不错,来年去吏部填了履历,许他正经做个内臣岂不好?”
“他?”苏澈抹了抹沾在胡子上的茶水,连忙摆手道:“他现在离内臣还差得远着呢,且学吧。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把他的履历递到吏部的。”
“常如,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瞒着我的?”韩墨初异常敏锐的察觉到了苏澈语气中隐藏极深的心虚:“你最近都怪怪的。”
“我哪有事瞒着你?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我瞧着你的脸色不大好,这几日你可记着千万别贪凉,年底你们前朝本就繁忙,你若病倒可是麻烦了。”
***
苏神医常年观人于微,果然一语中的。
韩墨初果然病了,是冬日里最常见的风寒。
每年年关都是他与顾修最忙碌的两个月,既要做官员评级,又要查户部的账目,更要过问各地驻军边防的情形,故而身子上偶尔有些小病小痛,他都浑不在意。
第一日鼻塞涩滞,第二日痰气上涌,等到第三日身子滚烫起来,他才遣人去太医院要了几副除风寒的方子。
还挨了太医令苏澈好一顿数落。
韩墨初的身体自幼少病,可是一旦病了便很难去根,一场风寒恨不得闹上十天半个月也还好不利索。
搭上他这阵子手中的公务又多,少不得要熬夜,人睡得少了,肝火便旺。
肝火一旺,喉间的痰症便不易消退,痰症不退便会低烧。
荆芥、防风、炙甘草等药吃了五六斤下肚,风寒依旧好似在韩墨初的身上扎了根,赶也赶不走,推也推不掉。
恼得苏澈恨不得把这人捆在床上睡上个两天两夜,如果不是他实在不敢的话。
***
深夜,亥时初刻。
韩墨初身上虚搭着一件斗篷,长发半束,手边的奏折堆放得宛如连绵的山岭一般。
韩墨初这面如此,顾修亦然,各地纷飞的奏折比汴京城中的雪片还要厚实。
君臣二人每人手边放着一壶提神的酽茶,一小碟极酸的蜜饯。
每个无眠的深夜,君臣二人都是依靠着这两样法宝支撑下来的。
“端王请旨想于年前离京回往藩地,子冉觉得朕准还是不准?”顾修合上了一本岭南地方上来的平乱奏折与对面之人说道:“岭南地方稍平,他此时回去,难保不会生出祸患。”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