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御剑君缓缓将手抽回,笑意遣散后落下一丝肃然:“对了,近日你说,不是有人仿云谏?”
盛怀昭的指尖缓缓没入掌心,此事他尚未有勇气落下定论,如今却先告诉云谏以外的其他人,是对他绝对的不尊重。
“或许只是猜测。”盛怀昭笑了下,“多谢剑君答疑解惑,我先走了。”
凝着少年离开的背影,淮御长叹一口气。
*
日出东方,晕染天际的却非霞光。
七大宗门集聚冕安城外,各大门派的精英弟子气势凌冽,提着本命法宝汹汹而来,半边天被各式灵气染成黑压压的一片。
为首的正是引麓薛亭柏,还有瑶城黄长老。
“江宗主,老夫昨日是亲眼看着谢道君将那两位魔修带到冕安。”黄长老厉声呵斥,“先前剥皮魔修,与如今包庇一事,可要给个说法?”
“瑶城的萧宗主死于魔修剑下,”薛亭柏抬手一扬,鲜血淋漓的人头像是决裂的旗帜,几大宗门的弟子皆是骇然。
为首穿着青龙道袍的禅镰宗弟子怒不可遏:“先前说我们捕风捉影,迟迟不肯澄清,如今证据确凿,你们冕安若还不给个答复,休要怪我们七门无礼!”
此言一出,众仙门像是被点燃了怒火,随声附和起来。
天宿长宫的何天师收着卦:“这冕安仗着元星宫撑腰,横行修真界多年,若长久的权利带来的是如此无妄之灾,谁又能保证我们不会是下一个萧宗主?”
身后的人愈发群情激昂,黄长老悄然勾唇。
所谓修真界,看似人人追逐大道,克己守礼,但只要被煽动,拿出点“确凿”的证据,他们却一个比一个更加憎恶高位者。
若要说自负古板,陈旧迂腐,修真界那几位名望悠远的长老,都是一般黑。
声势浩大,连冕安城内的居民都已经吓得纷纷求宗主出山。
“来了!”青龙道袍拿起双刀,牙关紧咬,“呵,居然还有淮御剑君相护。”
虽然说修真界元星宫一家独大,但若其他七大宗门联合起来,足以与之抗衡,更何况冕安还有那么多无辜百姓,冕安想要的仍是讲和。
谢缙奕与云谏在城内待命,虽然元星宫设了结界,但安全起见,没淮御剑君的命令,谁也不能踏入半步。
七大宗门以三界众生为旗号,要求他们交出两个“魔修”,否则就将元星宫判入敌阵,要联合剿灭。
淮御剑君与谢缙奕虽然先后与他解释过云谏跟盛怀昭的身份,但江宗主到底坚守正派,且也甚至冕安的灾难多半因这两人而起,由始至终没与他们见过面。
明舜彻夜研究了回魂丹之功效,南风独家江夫人得知自己女儿有醒来的可能,守在女儿的殿内半步不移。
虞瞳坐在殿内,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寂静得让他心底发慌。
因有结界固守,所以外面七大宗门跟元星宫的谈判进度到什么地步,他们都探听不得,唯有元星宫的弟子折返出入,才能递来传音玉简告知一二。
谢缙奕看完刚传来的玉简,指尖紧扣:“谈崩了。”
玉简化成影,盛怀昭抬头便见结界外传来的景象。
那青龙道袍的双刀弟子,脚下正踏着奄奄一息的白虎:“这时延风派曾经的守山灵虎,是前宗主以命封印,可它却被那魔修解放,重新现世危害四方!所幸薛家及时赶往南洲,才将当地百姓救于水火!”
盛怀昭心思渐沉,他被魔尊掳走的小白虎,居然落到了薛亭柏手里。
而结界之外,江宗主看着萧常立的人头,奄奄一息的恶虎,思及身后动荡不安的哀求哭泣,久睡未醒的女儿和牵肠挂肚的夫人,尽然有一瞬的动摇。
他当真要拿冕安上下几万条人命,去护那两个善恶未明的魔修?
“他动摇了。”黄长老站在人群之间,朝薛亭柏递去眼神。
薛亭柏瞬间了然,召疾风起时悄然将一柄□□带着霹雳电光出手,瞬间刺向地上的白虎。
白虎因剧烈的疼痛怒吼一声,下意识咆哮奋起,扑向冕安。
江宗主眼疾手快,结印开阵挡住了恶虎凶猛一击,逼退的□□沾着血从动荡不清的结界中飞扑而来,黄长老逢时击出一道隐秘的掌风,正好让那禅镰宗的弟子肩部中伤!
“姓江的,你敢伤我爱徒!我禅镰宗与你势不两立!”
嘶吼落定,兵刃相向。
照月剑光影一横,半神剑君的杀意迅速在落下一道深堑,像是割裂苍穹,将修真界一分为二。
七大宗门顿时一渗,先前蓄势待发的锐气骤然被折损七成。
“淮御!你是不是要助纣为虐?”
“你是一人能抵万人,但若我们七大宗门的高手联合,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淮御剑君,让路!”
照月映日,淮御剑君立与云巅之上,神色漠然:“废话少说,动手。”
话音刚落,天边忽然落下一道惊雷,煞气迅速从雷电消弭处开始蔓延,随后一抹带着死气与浓烈煞气裹卷而来。
暗色红布裹卷双眼,那人影如挥落的黑血一滩,抽剑而来。
剑刃交锋的一瞬,淮御眉头紧蹙。
这竟是与云谏一模一样的剑式!
第62章
天下第一的淮御剑君竟然与一个来路不明的剑修打得有来有回, 这话若是之前说出口,恐怕整个修真界都会当笑话来看。
可当这幅场景当真出现在眼前时,众人除了震撼, 无以复加。
层云密布不见天日, 唯有落雷不断, 像无端天谴, 昭示着仙界剑君所遇劲敌。
霹雳剑意横断苍穹, 威压之下仿若周天星辰都被劈出裂痕,淅沥沥的雨声渐次而落,立在山巅的众人先前以为是暴雨将至,却没想到有人惊恐地喊了一声:“血!”
血煞之气缓缓笼罩, 天柱倾塌, 山海皆倾。
在元星宫外布守聚灵阵的弟子望着眼前的景象,目眦尽裂:“……天, 天裂了!”
极强的威压骤然落凡,七大宗门的弟子不少被漫天的剑意逼得抬不起头。
“……那人一身魔气,是魔吧?”层云之下,终于有人窥见一丝天貌, 惴惴不安道。
“你胡说什么?”何天师冷声打断,强装镇定地反驳, “魔界的人怎么可能这时候……这不就说得像勾结魔修的是我们了吗!”
“可, 可那是淮御剑君啊!”另一弟子说,“周天裂变,魔界来势汹汹……现,现在我们当是去帮忙吧?”
人心动摇之际, 黄长老一抬衣袖:“你能看到魔界倾巢而出围剿淮御剑君, 为什么就不能想到, 或许这是元星宫引起众怒,三界难平?”
此言一出,七大宗门,上千位得道修士愕然。
薛亭柏冷声一哼:“是啊,万一是元星宫跟冕安与虎谋皮,却遭到反噬呢?”
将过错推给别人,总比自己认错要轻松,当即有人跟声:“说得对,这修真界苦魔道与元星宫久矣!我们何不坐山观虎斗,等两败俱伤之际将他们一网打尽!”
周天星辰扭转崩裂,冕安的灵脉动荡溃败。
虞瞳感受到脚下山崩般的颤动,连忙凑到盛怀昭身侧:“怎,怎么了?我们不会是被三界围攻,要被肃清吧?”
盛怀昭抬手轻落到他的手腕:“别怕。”
这句话说来也就安慰一下小狐狸,毕竟他先前所说已然将事实概括出来。
他们就是被围攻清剿了。
“师父……居然落了下风?”谢缙奕难以置信,覆手凝出观天镜,看到的却是苦战不休的元星宫众人。
天上有人牵制住了淮御剑君?
系统仍是毫无动静,盛怀昭即便当下想进一步看清天上是什么情况也无法。
而且因周天裂变,处于灵脉之上的冕安仙岛正因灵气的溃散而逐渐崩裂,固守百年的宗门大阵也缓缓出现了裂痕。
“我竟然没想到,有朝一日冕安能被人以如此阴狠行径讨伐!”江尘纤脸色愈发沉冷,似是终于下定决心,抬手招来一名弟子,“去将夫人跟菀珠离开冕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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