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不是只黑猫么?
盛怀昭伸去触摸小猫耳朵的手猛地一僵,随后眩晕和呕吐感迅速上脑,他死死扣住洗手台的边缘吐了起来。
指尖的白,血丝的红,还有各种匿藏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环境里的阴暗。
盛怀昭缓了好一会,重新睁开眼时被灰翳遮蔽的眼睛清晰起来,他这才看清楚镜子里的自己……原来也是模糊的。
不是镜面不净,而是里面倒映着的“东西”本身,跟那天他所看见的班主任一样。
他安静地将目光挪回来,俯身低头将这只……奶牛猫,勉强算得上奶牛吧,抱在怀里。
盛怀昭最擅长的就是镇定,毫无异样地抱着猫从浴室出来,像是正常出门般走向客厅,然后在下一瞬间猛地抬脚,踹开了眼前破旧的铁门。
砰——
有什么东西被砸变形了,但盛怀昭没有回头,而是迅速地翻过楼梯扶手冲了下去。
他铆足了劲儿在跑,舌根到喉咙像被刀片狠狠地挂了一遍,咽下去都是血腥味。
盛怀昭冲到了马路上,在一辆车疾行而来的瞬间与之相望,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世界”以他为核心,扭曲,崩裂。
然后一切消失,只剩下他和奶牛……准确点,是他和小白虎。
“你疯了?”
那道跟“班主任”一模一样的声音从面前的黑暗传来,比先前“现实”里那种刻意的熟悉要让盛怀昭反胃。
他依稀记得,自己被拽入这个莫名其妙的“现实”之前,在不周山巅听到的,江尘纤说的什么“天道”,也是这个嗓音。
——他的前系统。
死寂浮沉,好半晌才回应:“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
盛怀昭在穿入这本书之前,因过度使用烙印,他跟前系统都受到了惩罚。
接触绑定,更换宿主。
不过如今看来,个中出现了差错,比如前系统没有彻底与他解绑,还绞进了这个世界给自己扯了个“天道”的身份。
以“天道”、“天命”为幌子,指使着书里早就该吃便当的反派莫壬扭曲剧情。
盛怀昭抬手摸了摸怀里龇牙咧嘴,冲着黑暗逞凶的小白虎。
“我们为什么遭到惩罚,解除绑定来着?”盛怀昭说完,却又笑了,“啊,我想起来了。是因为你严重违规,对宿主产生感情,是吗?”
小白虎凶得更加厉害,浑身的毛都竖起来。
明明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但盛怀昭却精准地感觉到跟前这个“前系统”迈入了燥郁的边界。
在遇到盛怀昭这个宿主之前,它带过送走的宿主也有不少,但大多都对着人间尚存有一丝念想,有的是偏执,有的是渴望。
总之送走的,没送走的,半途崩溃消失成数据流的,都对它没有任何影响。
直到遇见盛怀昭。
它认为盛怀昭跟自己有共同点,在不见尽头的日子里,踏着绝望一步一步不知疲乏地走着。
像沉在泥潭里,不上不下地淹着,口鼻皆被掩盖,却唯剩一双眼睛在对峙着天光。
这位宿主甚至抛弃了自己的所有依恋和痛苦,干净利落地不再回首。
前系统一度认为盛怀昭是最完美的宿主,且在相互陪伴的时光里,动了不曾有过的感情。
它严重违规,但死不悔改。
“你讨厌被约束。”前系统低声道,“我知道。”
“所以,你就换了种方式?”盛怀昭很浅地笑了下,听不出情绪,像只是觉得好笑就笑了。
换了种方式,扭曲剧情颠倒人设,让盛怀昭的“任务”超出判定完成与否的值域,然后在这么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亲自为他捏造一个“现实”。
可是直到这一刻,它才意识到,盛怀昭已经不一样了。
他与人有了羁绊,更深层说,是有了执念。这些是前系统曾经最看不起的东西,却在它所捏造的“现实”里成为最锐利的武器。
只是短暂几天,将它付出的所有心血划得七零八落。
这就是盛怀昭。
“所以,我现在的系统呢?”
“被我屏蔽在外。”
“我呢?”
前系统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书里的“原主”。
“回归原本的结局,尘归尘,土归土。”
盛怀昭大概也猜到了,但摸着手里的小白虎时却有另一个念头。
前系统剖析着他的安静,先前满盘皆输的挫败和慌张渐渐落定,它凝着盛怀昭。
“你的意思是,现在我在这里求生或寻死都是没有门道的,我只能听命于你,受你禁制,一辈子当你的阶下囚?”盛怀昭问得散漫,莫名让它听出三分从容。
它没回答,盛怀昭却笑了一下:“你当初对我起了异心,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没有报复你?”
前系统微怔,下一秒,盛怀昭便抬手。
“因为你先前是系统,与书的世界并不统一,但现在……”
盛怀昭的每一个字,都在向它揭示着最阴森密闭的恐惧。
“你为了篡改剧情,自降为‘天道’,已经是这本书里的一部分。”盛怀昭缓缓敛眸,“沦为猎物的,是你呀。”
盛怀昭在抱着小白虎的时候就确定了,自己没有脱离那个世界,而后他再尝试着感应了一下,云谏的灵核也在。
饥肠辘辘的觉醒,猎物与猎手的转变,只在一瞬。
前系统算到绝处,掏空心思,也想不到自己抛弃了最有利的身份,招惹来的是杀身之祸。
它成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哪怕是修真界的顶峰,无修士可逆的天道,盛怀昭的烙印也能对他起效。
瞬息之间,它还未看清盛怀昭的表情,就被收纳于腹中。
天道之力充盈胸口那颗本属于天才的灵核,一层又一层,境界接连突破。
得道成神者,化虚为实,仙身得塑。
做了场噩梦,了结烂尾的过往,得到一次重生的机会……算来,不亏。
阴霾散去,天光乍现。
如蛆附骨的噩梦被吞噬殆尽,盛怀昭睡了安稳的一觉,醒来时他落在了不知名的山头,而白虎匍匐在身后,乖巧温顺地当着坐垫,又给他提供暖意。
新的躯体比以前那千疮百孔的“原主”要结实得多,而且完完全全属于盛怀昭,任他活蹦乱跳都不会有任何不适。
舒服。
盛怀昭慢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揉了一把白虎的脑袋:“辛苦你了。”
大猫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呼噜着,也跟着起身抻抻前足后腿。
山间有个湖,盛怀昭趁着日光正好低头往湖水里探了一眼。
虽然说自己经历了身死,飞升,复活三个阶段,但样子却没有丝毫变化。
先前光怪陆离的噩梦被他抛诸脑后,他现在唯剩一个念头——见云谏。
“回去找我的意中人了。”盛怀昭骑上白虎,下意识想寻回到冕安的路,而眼前却一瞬浮现出整个修真界的全貌。
喔!这便是云谏他们之前用过的“神识”,简直是高级GPS导航。
靠近人间时,盛怀昭还是下意识藏匿气息,毕竟自己一夜之间飞升,说给谁听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他现在只想见云谏,可绝对不希望被其他门派围堵研究。
有修为就是方便,盛怀昭抱着跟前的毛茸茸,白虎便咆哮着动身,朝冕安的方向飞去。
仙岛灵脉有损,盛怀昭落地时便能察觉到此山之后稀薄的灵气,但他还没来得及用神识去勘察冕安出了什么事,熙熙攘攘的人群将他涌到边界。
他随着人群抬头,只见人群之上的莲花台间,谢缙奕无比端庄肃然。
“谢道君真的出山了!也就是说命盘上那位剑仙终于降世了!”
“什么命盘?难道道君出山不是为了修复灵脉吗?”
“这事儿你不知道?三年前七大宗门围剿咱冕安,结果后来才发现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元星宫那位淮御剑君还被新生的魔尊重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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