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昭怎么伤成那样了,又为什么会被自己的另一重神识所救?
此地诡谲荒诞,但这两人的出现却让他动摇难定。
覆在手背上的霜被云谏挣落,他顺着雪地里的脚印跟上两人。
盛怀昭他们躲在了一处山洞之前,小哭包将自己的外衣铺落在地,温柔地将他放在上面。
燃火,疗伤,包扎,他做得娴熟又认真。
云谏立在洞外,侵扰不休的冬风与雪将他的四肢冻得发僵,而他却似纯然不觉。
“怀昭……为什么每次我不在,你都会受这么重的伤。”温暖的篝火旁,小哭包抓着盛怀昭的手,泫然欲泣地凝着他惨白的脸。
他渡了灵气,能缓解伤口的疼痛,加速胸口伤痕的愈合,但眼底的担忧与哀戚却没有因为伤势的好转而减少上半分。
云谏执剑站在不远处,眼底的关心像是束缚双足的绳索,嵌入皮肉将他绞得生疼,却又半步不让前行。
“因为你们不一样。”盛怀昭缓慢地勾出笑容,将掌心贴在他的侧脸,“只有你才不会让我置于险境。”
话音不重,甚至因为受伤而低哑,却一字不漏地传入云谏的耳边。
确实如此。
盛怀昭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伤痕累累,像是被绝境逼得喘不过气。
而在另一重神魂身边,却常是安然。
“他从不心疼你。”小哭包的眼泪洇湿了盛怀昭的指节,像是个不停诉苦的孩子,“如今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他也能将你弃之不顾,若不是身魂同体,我恨不得杀了他。”
“不要。”盛怀昭缓缓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你对他动手,也会受伤的,我很心疼。”
冷风呼啸,先前弥漫的血色已经被惨淡的白所覆盖,雪花漂泊无倚。
洞口之外,云谏薄唇紧抿,指节微颤,腰际剑柄上的纹路紧贴手心,竟然是因为力道过重而又三分痛感。
盛怀昭很心疼另一个自己。
“可是怀昭,我做不到跟他平分你。”小哭包似下定决心,攥着心上人的手沉声道,“分魂与滋生心魔无异,只要我沉入识海,将他抹杀,我便能彻底告别这种交替身躯的日子。”
“这样做会伤害到你吗?”
小哭包安抚一笑:“会对修为有些影响,但假以时日运气疗伤就能恢复。”
盛怀昭看着眼前的人,眼里露出一丝笑意:“真的?”
他在求证真假。
指节僵得发痛,云谏回过神时,自己指尖的手已经凝出一重霜。
是什么时候被这入骨的冷钻了缝隙,他没有知觉,因为心脏处的痛比这严冬来的更加直接,顿时已是千疮百孔。
……盛怀昭其实是希望他死的。
来魔域是为了找到让两重神魂相融的方法,而为了让神魂融合后能更加统一,盛怀昭才会如此费尽心思哄骗他。
又是缠绵悱恻的亲吻,又是依恋热切的拥抱。
但若找不到神魂相融的办法呢?
让另一重神魂杀掉自己,对吗?
云谏第一次感受到何为锥心的痛。
哪怕之前命悬一线,哪怕在延风派蛊毒发作,纵观他生涯的所有拼尽全力的死战,都没有这一瞬来得更让他痛苦。
……此前自己分明给过那个人选择的机会,他是愿意退让避讳的,为什么到最后还是这般隐瞒与欺骗。
“我饿了。”
洞窟内,轻软的声音如同撒娇,盛怀昭依偎在小哭包的怀里娇柔道。
“好,我去给你找吃的。”
“把外衣披上,外面太冷了。”他缓缓地将自己身下垫着的外袍递给他,“穿好。”
小哭包略一犹豫:“可是你……”
“没事,篝火很暖。”盛怀昭朝他露出笑容,“早些回来。”
“好。”小哭包俯身亲了他一下,执剑踏入风雪之中。
云谏藏匿气息,趁着风雪在前隐藏在另一侧。
另一重神魂许是心念着不能让盛怀昭受饿受冷,疾步远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云谏独受在门口,仰头时只见没有尽头的白。
此地,原是这么冷。
剑刃出鞘,结界骤然布落在洞窟之外,这是个死阵。
若他不身死,没有外人能入内半步。
剑落在雪地上,化出细长的剑痕,云谏步入洞穴内,温暖敞亮的篝火化去他一身寒冷。
在另一重神魂离开之后,盛怀昭靠着岩壁睡着了。
许是胸口的伤痛过深,他先前的警惕都失去戒备,只露出了无害的睡颜。
这样一个人,费尽心思隐瞒欺骗,却由始至终没有接受他。
“云谏……”
沉梦中的人无意识呢喃着他的名字,无助又破碎的声音,光是听着就让人心口揪痛。
可你梦中所思所想的人,到底是哪一个云谏。
他俯下身,回暖的指尖顺着盛怀昭的侧脸轻落,先前的冷意贴到那层如绸般柔软的皮肤上,一下惊醒了梦里的人。
“你回来了?”盛怀昭揉着惺忪的睡眼,有片刻迷糊,“外面是不是很冷,你的指尖都凉成这样了。”
看着他下意识将自己的手拢到怀里,云谏轻垂的眼睫落下一丝笑意。
“是啊,很冷。”
“我给你暖暖。”盛怀昭缓缓坐直,顺着他的方向靠近,贴在身侧时确确实实地将他发丝的寒祛净。
“我好饿,你有找到什么吃的吗?”他问。
云谏略一低头,包扎在盛怀昭胸口的白布如开出了血色的花,凄厉脆弱,烙进眼底。
“抱歉,没有。”
他似乎是失望了,细长的眼睫微微垂落,拢出一小片阴影。
“我有药,你若难受,先吃一颗。”云谏从自己的领间摸出一瓶药,但放到盛怀昭跟前时,才想起这是另一重神魂在冕安时所求的,随身携带,以防意外。
他总是沾着另一个自己的光,才能分得盛怀昭的一丝视线。
他们本该才是天造地设。
“你……”跟前的人看着他递来的药瓶,却微微一顿。
云谏看着那缓缓收回去的手,还有肩头抽远的距离,神情稍变。
盛怀昭敛下了话里的轻柔,神色漠然:“你不是他。”
他认出来了。
“他要是有药在身,第一时间就会给我,而不是到现在。”盛怀昭目色警惕,疏远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这一次我没有强占这具躯体。
而是就在身旁,目睹一切。
“是我,就不行吗?”他问。
血色勾边的瞳孔落上一层缥缈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像只是在放一个无关紧要的试问,然后探看跟前人的反应。
盛怀昭避开视线,沉默不语。
“你之前不是说,我与他,你都要吗?”
云谏视线缓缓落下,捕捉到了盛怀昭垂在身侧的手,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的指尖缓缓蜷起,像是因为谎言而心虚。
两人的视线自他察觉之后,再无相接。
“那是缓兵之计。”盛怀昭淡声回答,“只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
“费尽心思骗我,在找不到融魂之术,这种最差的情况下,再让他除掉我。”云谏凝着他,嗓音静淡,像是局外人在评断一件毫无关联的事情,“对吗?”
重重伪装被捅破撕裂,盛怀昭再抬起的眼神露出了一丝阴恨。
“知道这些,对你来说有意义吗?”
曾经或许是没有意义的。
云谏将药瓶重新拿起,指肚沿着瓶口摸索:“我只问你,对与不对。”
“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偷听我与他的对话的,”盛怀昭的嗓音像被洞外的雪堆得寒凉,再无伪装时便如冷刀刺耳,“与我结骨契的是他,重重羁绊围绕的也是他,你以为你算什么,能横插一脚?”
自古以来真相多是刺耳的,但云谏却没想到从盛怀昭口中说出来还会有如此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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