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出门走夜路,也不适合刚撞过鬼的人。
容念以前工作累了的消遣是看恐怖片,但他现在的工作就是恐怖片,加完班完全不想再接触跟工作相关的。
于是他随便找了个偶像剧看起来。
但演员演技比容念还差。
其中一个男角色一人分饰三角,演得跟同一个人没有任何区别。
容念恍惚了一下,因为无法共情那两个主角是怎么相爱的,他们的大纲式演技并不相爱,于是偶像剧的内容很难再集中注意力看下去。
接下来一晚上他做了很多事情。
一趟一趟把阳台上的花浇了一边。
把之前买回来没有拆的拼图打开,耐心地拼了起来。
但当时买的时候不太想为难自己,难度好像不太高,拼好之后才过去了三个小时。
容念看着拼好的拼图画面,是一个沿途开满花的乡村小镇。
他将拼图又装了回去。
在一片寂静的夜半空屋子里转了几圈,烧了水,制作了柠檬水果茶。
然后在书架上找了一册没看完的《资治通鉴》。
看着看着脑子又一片空白,好像很远的地方,幻听一样,听到细微的声音,在叫“亲爱的”。
他知道是自己的幻觉。
解寂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怪谈世界的诡异,而且已经死了。
容念躺在地板的毯子上。
之前在【半山湾】的电影院看到的,十八岁还是人类的解寂云,在副本中途回到似乎是家的地方,也是这样躺在地板上的。
容念静静望着灯光照亮的天花板。
丢下书。
容念找到封存的画板。
年少时候,他心情特别好和心情特别不好时,都会画画。
因为没怎么系统学过画画,画得并不好,就只是喜欢。
画画的时候,莫名焦躁的心绪平静下来了。
像夏日的庭院。
泉水潺潺,空气里潮热一片,却还是干涸焦渴。
不应该在现实世界里画怪谈世界的东西。
即便AI一直说那只是个游戏,但太过逼真的游戏,和正在发生变化的现实,似乎都说明,这种行为或许并不应该。
但有什么关系?
反正那个诡异也已经死了。
反正,他的画技不好,也不会画得太像。
笔在纸上沙沙的,不知不觉,窗外的黑暗慢慢褪去。
天亮了。
鸟鸣响起。
容念被这声音从忘我的心流中唤醒,微微蹙眉,叹了口气。
因为那鸟的叫声太难听了。
虽然有一个褒义词叫鸟语花香,但现实是有些鸟叫起来难听到扰民。
“大哥,你是一只鸟,你叫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份,以及其他鸟和我的感受?你不打算找配偶吗?”
窗外的鸟并不理会容念,叫得又聒噪又快,又高昂刺耳,比装修的电钻的物理攻击还魔法攻击。
容念现在就很怀疑,自己前世或者下辈子,至少有一世肯定是流浪猫。
不然不会有这么重的杀心。
他看了笔下未完成的画,五官头发和手指的轮廓细节都有了。
因为他只会画这些。
很像。
人物的面容和眉眼比他以为的像太多。
容念将画夹在画册里放好。
洗漱,出门。
周末的小区很安静,除了难听的鸟叫没有人。
早餐摊的顾客都好像少了很多。
脸色青白的摊主木着脸,看起来心情也不好,一句话也不说。
容念出门早,太阳还没有升起来。
一直到他吃完豆浆油条,走到附近的公园里,秋日的阳光才穿过树叶洒落下来。
金灿灿的。
公园里到处是热火朝天的音乐和跳广场舞的阿姨。
音乐积极向上,充满正道的光,仿佛可以驱魔。
但明明满公园都是人,却没有人的声音。
只有红红火火热热闹闹,世界人民力量大的外放歌声。
容念在里面走了一圈,感觉自己在怪谈世界打工的所有污染都被净化了。
就差把他也净化了。
安静走在阳光和林叶间的容念,仿佛白日半透明的幽魂。
天空很蓝,世界很好,但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想,不应该许愿世界毁灭的,别人过得好好的。
容念的目光在运动区少停,有两个老头机械地你来我往打着乒乓球,虽然球在两个球拍之间动,但奇怪地像是固定着一样的死寂感。
他的目光又放在远处整齐的广场舞阿姨身上。
鲜妍的短袖,白色的长裙,一模一样的动作。
一个恍神,容念仿佛感觉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些纸人在被风吹着,在音乐中摇曳起伏。
他又看去。
发现的确是人。
但那些人的动作说不出的机械僵硬,反反复复都是那几个。
“怎么回事?”
是副本的污染后遗症吗?
也可能是他熬夜没睡。
容念坚持绕着公园走了一圈,往家里走去。
路过城市的绿化带。
那一段路,人烟稀少,林荫茂密。
一个工作人员在林中挖着土,不知道是又有种树的计划,还是要栽种什么花。
容念看到的第一眼,却是男人脚下躺着一具白骨。
他眉头跳了一下,定睛一看,地上只有被挖出来的土。
又看错了吗?
也是,谁会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杀人埋尸,还是白骨。
容念收回视线,继续走。
挖土的男人抬起头,阴恻恻的面容,眼神疯癫,望着容念远去的背影。
在他附近被灌木丛挡住的地方,一具微胖的中年男性的尸体躺在那里,头上破了一个伤口,仿佛是锄头砸的。
容念回去后收拾了一下房间,终于感到困倦了。
他关好门窗,拉好窗帘,戴着眼罩,躺在新换洗的床单被子里,让自己入睡。
大概睡前氛围做得好,几乎没做什么梦。
咚咚咚。
敲门声。
一般没什么人会来找他。
现实的朋友因为物理距离原因不知道他住在这,网络上的好友只会拼命在聊天软件上@他。
那就只有房东了。
容念在猫眼往外看。
一个黑衣老太太站在门外,背对着门。
因为容念这么久才来到门边,隔壁邻居先打开了门,在和老太太搭话。
容念的房东是个男人,对方应该找错人了。
容念对别人的事向来不感兴趣,但介于天快黑了,万一是个老年痴呆迷路的老人,即便没什么同情心,他做人的道德还是及格的。
在门口等了等。
小区好像在搞什么活动,音乐声不断传来,有些许吵闹,但跟早上那难听的鸟叫声一比,顿时如同仙乐,可以忍耐。
容念听到隔壁邻居的家人问什么事。
那个开门的大爷说:“没什么,老太太说是路过,估计是有点老糊涂了。我本来想问问她是哪家的,给帮忙联系送过去,结果一转头她自己走了。”
容念瞥了一眼猫眼,忽然顿住。
隔壁邻居还在和自己家的人说话。
但容念分明看到,猫眼里那个黑衣老太太还背对着他。
瞬间心惊。
容念猛地惊醒。
发现原来他还是做梦了。
拿掉眼前的眼罩。
窗外呜呜呜的音乐声,正是梦里也出现的音乐。
容念微微蹙眉,因为这个音乐几乎所有人都听过,是哀乐。
不管是哪里,只要有人去世,都会放这个音乐。
所以,小区里有人过世了吗?
因为梦里听到了哀乐,所以才做了那个梦吗?
容念没有出门,用冰箱里的材料给自己煮了一份青菜挂面。
打了一会儿游戏,中途看到小区的群里有人说,去世的是一位老太太。
容念不再打游戏。
今晚早睡。
夜晚小区很早就安静了,僧道念经超度的声音不断响起。
这个声音比哀乐更让人觉得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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