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就像是需要掩体一般,不断变幻自己的方位,一直站在男同桌和那个男生之间。
但现在他撑不住了。
如果对方冲上来打他,对方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头愤怒的公牛要冲上来打他,理由竟然就只是李君不肯接受对方的食物。
但是,那种即便隔着塑料袋也因为用力被捏得酱汁、菜,内部和塑料袋黏在一起的汉堡,到底是谁会有食欲?
“吃!你今天必须给我吃下去……”
李君在快要哭了快被吓死的绝望里,毫不犹豫消失掉,将身份让给那个试图窃取他身份的容念。
因为切换而愣神的时候,男生已经绕过来一动不动,面带微笑还有点看热闹的男同桌,来到了容念的面前。
他比容念高比容念宽一些,简直像是笼罩压迫着容念的阴影。
容念抬眼看去,脸上还有发呆游离时候的一点放空,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是那种极为清澈冷冽的干净,仿佛水中之花。
薄冷的气质,平静直视而来的时候,直击心海的冲击力的美,就像是美的本身那样纯粹。
犹如射向心尖的箭,一箭又一箭,不顾对方是生是死。
愤怒的男生顿在那里,呆若木鸡。
嘴里却下意识说完之前重复的想说的话:“不吃也得……吃……”
余音消下,但到底说完了。
容念对这个场景印象深刻,他看了对方手中高举递来的食物。
那仿佛是食人魔递来的心脏,仿佛报复者要砸下的板砖,但无论如何都很难相信,是爱慕者递上的礼物,或者食物。
但对方的确只是在做后者。
每一个学校都应该增加一门,教导人类幼崽学习如何爱的课程。
至少不应该把追求变成像是在行凶。
容念伸手接过了对方手中已经被蹂躏得看不出原貌的食物。
他耐心认真地剥去和食物酱汁黏在一起的塑料袋薄膜,露出食物的内核。
然后抬眼看向满眼惊艳的男生,对方负面的气压还在。
容念很平静,已经没什么好生气的:“希望我吃下去?”
没有回应,但不需要回应。
对方也无视了他的意愿。
容念一手压着男生的脖颈,快速将对方迫到不远处的墙壁,另一只手拿着的食物没有任何犹豫用力塞进对方的嘴里。
男生被短时间塞进嘴里的大量食物堵塞呼吸,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色涨红,不断翻着白眼。
还有食物糊在脸上,堵住鼻子。
他几乎快要窒息了。
原本笑着像是看热闹的男同桌都看不下去了,脸色微变,容念是疯了吗?他快要杀了对方。
“你……”
他刚取出插在兜里的手,正要上前阻止。
容念回头看了他一眼,带着一点倦怠的冷冽放空:“既然打算看热闹,就一直看下去。”
男同桌顿在那里。
容念很耐心,哪怕晚自习的铃声响了,他也耐心地让对方至少将三分之一的食物吃下去。
剩下的即便是隔着塑料袋,容念也觉得拿着太恶心了。
容念将食物塞进他手里,让他自己拿好。
“现在,你学会读懂拒绝和礼貌了。”
容念没有理会对方因为呛到气管剧烈咳嗽,不得不蹲下蜷缩的样子。
也不担心对方会因此死掉。
他先去洗了个手,然后才回到的教室。
因为回来晚了,老师很不高兴。
“抱歉老师。”
老师冷冷让他坐下,又斥责了全班几句。
引来其他人对容念这个罪魁祸首侧目。
男生最后也回来了,他似乎洗过脸,但还是看得出狼狈。
老师也正要斥责他,但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什么,看了容念一眼,让对方坐下了。
容念抬眼看着对方的方向。
男生仿佛并不因为差点被容念杀死而畏惧,他的气息比之前沉了很多,也回望了容念一眼。
很危险的一眼。
这事没完。
李君率先意识到,他一直没有再回来。
直到第二节晚自习,一张纸条传到容念手中。
是措辞平和友善的道歉。
“实在是抱歉,我今天因为……不礼貌了,我只是……”
写满一整页的话,但除了第一句都没什么看的价值。
竟然不是仇恨,报复。
容念蹙眉,对方竟然还没有放弃。
容念在背面写了一句话,字迹很大。
“离我远一点。”
李君觉得事情已经解决了,在纸条再次传回来,上面写着“我知道了,我会反省自己的错误”后,就迫不及待回来。
他得写完剩下的作业,容念写得太慢了。
之后几天,那个男生果然没有再骚扰李君。
李君感到很乐观。
前排坐着一个胖胖的女生,性格很开朗,只是略为嘴馋,看到什么都想吃。
李君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忽然对自己很亲近,看他的眼神总是像在想什么好吃的一样,有时候让他脊背一阵发凉。
但对方不至于吃人,他就又放下心了。
“容念,那个谁总是上课看你呢。”胖胖的女生对李君说。
李君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回去,发现没有任何人在看他,大家都认真低头写东西呢。
“你看错了吧。”
李君高中的人际关系比初中好多了,毕竟大家现在都要专注学业。
这里可是重点高中。
但几天后,晚上一起回家的两个人却忽然表示。
“要不然,你以后再上一节晚自习吧。”
李君以为他们两个打算多上一节,到时候大家一起走。
但他们相视一眼,纠正道:“不是,就只是你自己再上一节课,我们两只上两节。我们是为了你好。”
李君今天才发现,自己虽然考试成绩可以,却原来有点笨,他花了很久才理解对方委婉的意思。
他们只是不想和李君一起回家了。
他们要自己走。
李君感到一点委屈,独自走回班里。
他也不是对他们有什么感情,他就是,有点孤独。
家里的气氛太窒息了。
新爸爸有三个孩子,两个跟着前妻,一个跟李君一样住在新家里。
但那是他们的家,李君就像个借住的客人。
小女孩第一次看到李君,天真可爱喊哥哥,但在大人看不见的地方,转眼就瞪着眼睛,让李君从她的家滚出去。
李君吓得立刻就滚了,让容念出现。
容念放下筷子,回头直视小女孩的怒目,回答她:“你爸爸不喜欢我,所以,不用担心,家里的一切跟我不会有任何关系。”
“本来就是这样。”小女孩理所当然,“都是我一个人的。你妈妈和你,花的都是我爸爸的钱,我爸爸的钱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是你一个人的。”
小女孩笑容直接:“那你什么时候滚出去?”
“可能得三年。”
“那你要还,你花的我爸爸的钱,不对,是属于我的钱!”
“会还的。”
李君很绝望,他没想到,容念也搞不定小孩。
其实她真的不需要担心。
因为从一开始,新爸爸就找到了李君,让他写欠条。
让他计算一下从未成年到上大学,预计要花费他的钱,带上利息,大概二十万的欠条。
男人甚至不肯屈尊降贵来和他谈,是让妈妈来劝说他写的。
李君一边写,一边还能听到对方从客厅传来的阴阳怪气中夹杂着唉声叹气的讽刺话语。
很多影视剧和小说里,喜欢把做这种行为和说这种话的人,放在穷人和女人身上。
观众习惯接受四五十岁的老太太尖酸刻薄,小肚鸡肠,鼠目寸光,甚至嫉贤妒能,认为四五十岁的男企业家必然慷慨善良,眼光长远,善于投资。
但现实通常违背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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