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有那天接容念从精神疗养院出来的神色冷酷的保镖。
满满当当的惟妙惟肖的纸人,充斥着整个艺术馆。
它们跟人唯一的不同,是它们此刻一动不动,以及全身上下全都是纸一样的白。
吧嗒。
展览馆大厅的电子屏幕忽然亮了。
上面正在播放一则新闻。
【解氏集团最近刚刚收购了一个新墓地,永宁公寓。计划将其修建为永宁别墅,欢迎广大市民……入……入住……】
屏幕一卡一卡的,忽然跳转了另一个新闻。
【知名龙头企业解氏集团,日前已经将全市的殡葬行业收归旗下……】
又卡,又频闪。
容念一怔,他之前没有留意过,所以解氏集团是搞殡葬的?
【解氏集团……继承人……婚礼……筹备中……】
一卡一闪的电子屏幕,在陆陆续续吐露字迹的间隙,那些频闪花白的时候,屏幕里穿插出现了容念之前所在的洋楼的房间。
房间布局和容念昨晚的卧室很像。
此刻在屏幕里的卧室,外面的墙壁是白色的,房门是黑色的,而房间的内部墙面也是黑色的。
白色的床上仿佛躺着一个人影。
视角注视着床上的人影,悉悉索索,仿佛爬在地上,一点一点从门口爬过去。
随着频闪,越来越接近。
床上的人却一无所知。
直到伸出画面的手就差一点够到床尾露出被子的脚时候,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半坐起来。
视角中那只腐烂的手瞬间消失不见。
画面却还在,仍旧凝视着床上的人。
容念在频闪的电子屏幕前,和频闪中一瞬不瞬凝望着屏幕的自己对视。
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随着展览馆门外正在沉入地平线的阳光越来越重,就好像,此刻的他自己和屏幕里的自己,至少有一个是诡物。
没有遥控器,容念甚至无法关掉电子屏幕。
只能被迫被屏幕里的自己凝视着。
容念叹口气,望着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我大概是知道了,如果我不幸变成诡异后是什么样子了,以及多吓人了。你可以下班了。”
但电子屏幕仍旧还在播报关于解氏集团的新闻,仍旧频闪着另一个容念的画面。
容念别开头,失去表情,毫无办法。
既然无法关掉电视机,那就只能自己走开去电视机的视野盲区了。
电视机在展览馆大厅中间,一层和二层中间。
容念沿着台阶走上去,走到二楼就绕到了背面,确实不用看见了。
但这样一来,他就彻底被整个一楼的纸人围困住,挡住了离开的去路。
容念不知道是没有发现,一楼的纸人全都视线转向了他所在的方向,还是故意忽略了。
他没有朝楼下看,站在二楼虽然看不见电子屏幕的画面了,但还能听到声音。
众所周知有些恐怖片吓人的不是画面,是声音。
于是为了避开声音的污染,容念径直朝二楼内走去,远离了中间的电子声音干扰。
艺术展览馆内部越往里面走,就越感觉到不像工作室了。
虽然的确有几个像是书房或者办公区的房间,里面有一些纸人雕塑的半成品,比如一颗脑袋,或者半个身体什么的,但越往里面走生活区就多了起来。
功能各异的房间多了起来,也能看到几个卧室了。
空荡荡的卧室干净整洁得像样板房,没有人居住的痕迹,但跟棺材一样洋楼卧室比起来却有生活氛围多了。
容念在落日的余晖里大致在里面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一张解寂云的照片,哪怕是遗照。
当然也没有发现一面镜子。
正在他凝神思考的时候,初光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傍晚了,您该吃晚饭了。”
空旷无人的别墅里,毫无脚步声,门外却忽然有人说话,即便容念已经算冷静了,冷不防也被吓了一跳。
他看向门口,背对着余晖的初光,身后仿佛被光镶嵌了一圈黑色的描边。
他穿着的制服是黑色的,不知道是不是容念的先入为主,此刻却觉得初光身上的制服也像是纸做的。
初光的面容和神情,背光无法看清。
容念看着对方:“今晚我想住在这里。”
初光站在门外,站立的姿势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似乎并不是人类的笔直,而有些歪歪扭扭。
“……”
初光凝视着容念,沉默了很久。
容念微微抬起下巴,没什么表情,平静道:“我怀疑,你真的是初光吗?”
落日的最后的余晖从初光的身旁穿过房间,落在容念的脸上,光影将那张脸映照得半明半暗,仿佛一副神秘风的宗教油画。
初光忽然后退了一步,遮挡了窗外的光源。
他的面容沉沉的暗,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死气。
让容念想到の字形状花园里,暗绿丛给他的那种阴暗腐烂的死亡感觉。
对方没有再说什么,用那种歪歪扭扭的姿势,缓缓从容念的视野消失。
是横着的,走出门框外。
就像一个僵硬移动的纸人。
下一瞬。
位于二楼卧室的窗外,一道道黑影忽然出现在玻璃窗后,死死盯着卧室里的容念。
仿佛一个个麻木腐烂的乌鸦。
祂们的身影甚至遮挡了落日最后的光。
下一瞬,太阳落山了。
暮色四合。
容念站在屋子里,和两面大窗户外死寂怨毒的目光对视。
在他身后,是洞开的卧室的大门,仿佛随时都有东西进来。
一楼电子屏幕里的声音时远时近响起。
“但凡我神经稍微脆弱点,都要被逼疯。”
容念迎着窗外的目光,缓缓走过去,和祂们对视了几秒。
一种幻象画面以一种屏幕卡顿的方式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是俯瞰的整个庄园的景象。
那铺天盖地的绿色草坪,到处都是躺倒的尸体和腐烂程度不一的白骨。
脏脏,死寂,陈旧,破烂,灰败,阴暗。
以一种推进的方式,不断向着这座艺术展览馆而来,开始侵入一楼,侵入二楼的走廊,侵入通向卧室的门外。
唰。
容念拉上了大玻璃窗的窗帘,隔绝了自己和对方的视线。
他转过身,走到卧室门前,听着时远时近时大时小的新闻的声音,没什么好奇心探出头看一眼走廊,是不是真的白骨死亡堆积。
就关上了门。
照例习惯性倒锁。
这里的房间布局设计比洋楼别墅合理,至少对容念而言,卧室带着洗漱室,不需要他出门完成睡前事宜。
只不过,洗漱间也很干净,干净得如同样板间,连牙刷牙膏都是封存全新的,仿佛从未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走出洗浴室的时候,容念顿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有影子了。
但不确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也许是走出洋楼别墅后,也许是走在黄昏微风中的草地上,也许是进入这座砖红色的艺术展览馆,也许是见到门外的“初光”后,也许是刚刚。
有影子代表他现在也是别墅的敌人了。
是【光】庇佑外的存在。
原本应该担心的,但既然他是要被冥婚的新娘,至少在冥婚完成前他都会是安全的。
不过,如果老板打算让一具尸体完成冥婚,那也可以。
“这样我算不上躺着完成了工作?”
那也不错。
这样想着,容念躺在床上睡着了。
值得说的是,这里的床无论是柔软度还是尺寸都比洋楼的好。
睡前朦胧的想法,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关灯。
“亲爱的。”
轻轻地耳语,在身后贴着耳边。
容念感觉到,身后的人手臂慢慢环绕着他的腰身,缓缓收紧。
拥抱的力度有些僵硬,而且缺乏分寸。
容念被勒得下意识想要挣扎,最后又因为挣扎不过而放弃反抗,闭着眼睛破罐子破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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