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诡那就更新奇了。
……
等宗定夜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容念已经睡着了。
祂靠坐在床上,顿了顿,缓缓侧首垂眸,静静注视着雪白枕头上容念的脸。
祂一直都想这样长久地,安静地注视着他。
在容念醒着的时候。
想知道,是什么吸引着祂,一直一直看着。
祂知道这个人很美。
但美是有尽头的,甚至有规律和逻辑可循。
看得久了,熟悉习惯的时候,阈值就会降低。
祂希望对容念的阈值降低一些,来回到一种绝对的理性状态。
诡是不需要呼吸的,但祂确实因为他,而拟态出了人才会有的无法呼吸,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在容念专注注意到祂的时候。
在容念靠近祂的时候。
在容念触碰祂的时候。
在容念拥抱祂,亲吻祂的时候,那种溺水一般窒息的感觉尤为严重。
但有时候,容念并没有注意到祂,甚至隔得很远,只有祂单方面注视着容念,即便是那种时候,也仍旧还是会有同样的感觉。
甚至更甚。
容念主动的时候,祂的溺水好像是可以得救的。
容念没有注意到祂的时候,是整个世界都在溺水,整个世界都浸在一片荏弱、麻木、苍白、乏味、无趣、腐烂,灰蒙蒙的稠雾的死水里。
死亡就像是在净化。
美好的景色,美丽的脸,理论上都会随着时间而阈值降低,变得寻常。
但这一次失效了。
宗定夜轻声叹息。
甚至不得不侧转过头去不看。
明明现在的容念甚至是没有睁开眼睛,不会动的,但祂仍旧无法抵抗。
甚至随着注视容念的距离越近,时间越久,那种目眩神迷、紊乱神智的沉溺、窒息感就越深。
将祂的理智、冷静、思考的能力,一切全都拖入深渊之下。
只想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只要这样做了,就觉得美好。
黑暗污染的一切,都会因此宁静清澈起来。
甚至,那种感觉好像是叫作愉悦。
宗定夜的食谱里,所有的情绪唯独没有愉悦和美好。
吸引祂的,只该是灵魂深处最颤栗的恐惧,恐怖,畏惧,死亡,杀戮,暴虐,毁灭。
是一种污染吗?
祂现在的状态的确像那些被污染的猎物一样。
什么都不做,任由对方吞噬。
死亡逼近的时候,甚至还想主动靠近。
美是一种感觉,感觉本身是一种错误的感知,是不真切的。
但吸引不会。
吸引是一种逻辑规则。
宗定夜希望探究,容念吸引祂的规则。
祂没有想要去抵抗,是主动地沉下去的,就只是想要知道。
是什么让祂做出的现在的行为?
祂从不做这种事。
即便中途独自离开,回到祂过去的黑暗死亡的轨迹里,祂仍旧还是主动走回了容念这里。
美好,明明对祂没有任何吸引和意义。
可祂现在坐在那里,看着容念,在那种虚幻的蚕食祂的虚妄的宁静里,真切觉得这一刻美好。
美好得,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没有任何期待、指望和意义,就只是一直一直看下去,看一整夜。
那种虚无、死寂、毫无希望的永夜,好像某一处地方短暂地盛开了一树发着光的花树。
宗定夜从无睡眠,也没有梦。
但这一次祂有了陌生的睡意,也像个人类一样,穿过荒原的黑暗冰冷,朝着莹润的微光走去,站在那树发着光的纯白的玉兰花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仰望。
坐在花树下。
在满地的花瓣,在微风中似有若无的花香里,面无表情垂眸轻吻枝上未开的花苞。
夜色亲吻那树唯一不被黑暗污染,反而反过来侵染了黑暗的纯白暴君。
甚至想要整个王国的黑暗中,都开满这淡漠的无动于衷的纯白。
……
……
容念一开始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但后来的确是睡着了。
说是睡着,却又好像入睡的只是身体,他的神智和灵魂是醒的,甚至是睁着眼睛的。
他好像又躺在了《永宁公寓》里每次死亡循环开始前的棺材里,一动不能。
但这一次棺材是黑色的。
头顶的棺材盖没有合上。
就好像他死了,而有无数的怪谈世界的诡异来参加了追悼会。
一整夜容念都一动不动躺在棺材里,一眨不眨被动地看着,头顶棺材上空不间断出现的一个又一个诡异的脸。
祂们没有任何背景画面和声音出现,定定地近距离地凝视着他,又像是让容念看清记住祂们的脸,然后移开轮到下一个。
每张诡异的脸都很清晰,每个诡异恐怖的样子都各不相同。
容念看过很多惊悚恐怖电影,但没有一张比得过梦里那些诡异的可怖。
诡异或许大部分都是人转化而来的,或者从人的死亡里诞生的,所以每一张都像是人死亡后的样子。
没有剧情,没有交谈,没有任何交互。
一整夜就只有这样一件事,一张一张瞻仰他遗容的诡异的脸,不断轮替毫无重复地出现和出现。
容念醒来的时候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睡着过。
他恍惚了几分钟。
在想,这个世界有那么多诡异吗?
以及参观不需要交门票吗?
直到渐渐恢复了神智,容念才看到了头顶上方,还有一个最大的诡异在注视着他。
但宗定夜的脸是英俊的,并不可怕。
于是噩梦照进现实的惊悚尚未产生就消散了。
“早。”
容念闭上眼睛,将侧脸埋在宗定夜身上,轻轻蹭了蹭。
等困意消散,意识回归,他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没跟别人一起睡过,只在小时候偶尔一次听姑姑抱怨过,他早上睡醒的时候会抱着人不撒手,但那也是小学一年级的事情。
容念闭着眼睛微微蹙眉,他现在是真的清醒了。
意识到他不仅将脸埋在宗定夜的腰上,手臂还挂在对方的肩上。
浑身一冷。
还好是刚睡醒才这样的,而不是一整夜,社死的还不算彻底。
他想了想,才睁开眼睛。
爬起来的时候,手按在宗定夜的心口借力。
站在床下穿上衬衣的时候,才一脸平静,若无其事对宗定夜说:“醒的真早。”
大脑同时在想,刚刚没有摸到宗定夜心脏跳动。
宗定夜慢半拍眨了眨眼,对容念笑了一下:“早。”
五官轮廓深刻偏向秾丽的脸,气质是阴郁高冷的,却竟然是会不带任何嘲弄意味的笑的。
宗定夜笑的时候,格外像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危险,甚至是儒雅温柔的。
如果有,那也是过分俊美的外表本身带来的攻击性。
容念每次看到宗定夜笑,都会不自觉顿一下。
大抵矛盾复杂难以了解的事物,就是会格外充满张力和神秘,引人探究。
容念洗漱的时候,宗定夜在洗澡。
虽然旅馆的卫生间做了干湿分离,明明脱衣服的又不是自己,但容念还是全程紧张。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些酒店的洗浴间玻璃是透明的。
宗定夜在流淌的水流中,眸光清澈好奇地看着容念冷静但几乎是落荒而逃走出卫生间。
一直以来,无论什么时候容念看上去都是从容的,这是第一次见到紧张却故作平静的容念。
宗定夜看了眼对面几乎占据整面墙的镜子。
容念洗漱时候也对着这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的宗定夜上半身流畅清晰的线条。
祂轻声自语:“不好看吗?”
容念明明就夸过解寂云的线条好看的。
……
宗定夜的身体线条当然好看。
容念叹口气。
虽然副本需要的时候,他可以摸头、亲吻、甚至拥抱对方,但是脱离开工作环境,非必要时候,容念并不擅长和人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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