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容念站起来转身的一瞬,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仿佛冻结了一般。
一只惨白的眼球,正和他眼对着眼。
就好像眼睛的主人在他观察墓碑的时候,也在观察着他。
冷汗不受控制爬上了脊背。
容念后退了一步,身后本该是冰冷的墓碑,但他分明感觉到自己撞到的是一具冰冷阴寒的尸体。
尸寒从接触的地方立刻穿过衣服渗入骨头里。
容念迅速回头看去。
和另一只惨白的眼球近距离对视上。
两次贴脸杀,寒意迅速攀升。
脑子一片空白,容念本能地再次变化方向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这次或许是身后一步之外没有坟墓了,他什么也没有撞到。
借着拉开的这一步距离,容念终于看见了眼前那两颗眼球的主人的全貌。
在他面前,左右两个方位分别站着两个漆黑的女人的身影。
同样漆黑的衣服和漆黑的散落的长发。
脸上的皮肤仿佛坟头腐烂发黄的白幡。
唯一惨白的是和容念近距离对视的眼睛。
容念看到,女人站立的位置是原本属于坟墓墓碑的地方。
而现在,墓碑消失不见了。
就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墓碑,容念看见的墓碑本来就是站在那里的黑衣长发的女鬼。
容念贴近“墓碑”,一字一字阅读的白色文字,就是女鬼白色的眼球。
他根本一直就是在主动和女鬼面对面,贴着祂们的眼球读取祂们死亡的信息。
随着这个想法的产生。
容念抬眼,看到无边无际的荒坟平原上,无数的坟墓上站着的麻木阴冷的女鬼,祂们惨白的眼球怨毒地直直地注视着他。
容念的第一反应当然是逃跑,但是一旦产生了这个念头,放弃的想法就更快产生了。
不是因为他被精神污染到失去了理智,是因为他还没有失去理智。
于是仅用一秒的时间思考就发现,他根本无法从这群女鬼和坟墓中跑到小路上,再从小路跑到自己进来的地方,而即便这两步他都做到了,根据他一开始的探索,那里也没有回去的路。
除非他非要寄托于像进来一样偶尔的巧合。
付出这么多行动最后来赌一个巧合,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行动的好。
尤其,如果他能跑到入口位置,只可能是因为女鬼一动不动不想抓他或杀他。
既然对方都不会杀他了,那就更没必要跑了。
于是,容念站在原地,将全部的精力用来控制自己的恐惧,和让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在女鬼看来他可能从始至终都挺冷静的,不能再冷静了。
容念静静地和祂们对视着。
这个过程中一动不动,甚至连睫毛也没有眨一下。
哪怕冷汗都快要滴落眉睫,触到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可能很快,也可能很短,人在这种时候对时间的感知是不可靠的。
容念看着满世界的坟墓和女鬼的时候,一开始还不敢放松一瞬,生怕对方趁他不注意一个瞬移闪现在他面前,就这么掐死他。
死亡不可怕,被惊吓死的瞬间很可怕。
但那么多女鬼,又不能只关注一个,这样也很没有礼貌。
于是容念很快就和从前一样,习惯性游离放空。
哪怕只放空了一瞬间。
等他意识到不该这样收回散漫的注意力,重新关注起这些凝视他的女鬼的时候,忽然发现眼前依旧是那些死寂破败的坟墓,以及坟墓前坐落的黑白墓碑。
没有女鬼,只有墓碑。
容念不确定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是精神污染的体现,还是其他。
他什么也没有想,慢慢警惕地退开了墓碑的范围,回到小路上。
余光扫到了一个坟墓之间的井。
仿佛一个巨大的卧倒在地的女鬼,正用一只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一样。
容念立刻看去,却看到井依旧是井。
但黄土之中漆黑的井口本身就散发着一种神秘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但恐怖片看多了,有时候会有一种叛逆感。
会产生一种,我倒要看看还能有多吓人的想法。
也可以称之为,麻木。
容念或许因为情感钝化综合征,他的恐惧感消失的更快。
甚至会让这一刻索然无味的自己觉得上一刻的自己在沉浸式自己演自己。
容念现在就这样觉得了。
毕竟那颗本该就快要濡湿睫毛滴落眼睛的汗珠,此刻却毫无踪迹,甚至背上也没有冷汗存在的迹象。
还有一点,他刚刚如果不是在演的话,恐惧不应该是会招来宗定夜的吗?
从恐惧到肾上腺素急剧上升,背上满是冷汗,到空虚无聊,甚至游离走神,有时候并不需要多久。
容念没有在意身后的那些坟墓,甚至不再关心那些墓碑是不是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忽然又变成了女鬼,会不会忽然出现在他背后。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因为情感钝化,还是因为他被精神污染到某种程度了。
他只是延续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走回了最高地那个神婆的墓前。
盯了一会儿,神婆的墓碑也没有变成神婆本人。
但他第一时间也确认过了,墓碑背后的确没有字。
“现在就剩下唯一一个方式了。”
容念看向墓碑的右边,那里有一个黑洞洞的井口,以及还有一个没有墓碑的坟墓,这个坟墓的坟头朝向靠近神婆的坟墓。
其他坟墓哪怕靠近,大致的朝向也都遵循的一致的规律。
虽然并不是都朝着一个方向的,但两旁的坟墓都会朝着小路。
假如每个坟墓都是一个诡的话,可以说所有的诡都站在路旁朝着路上的人,但只有这个诡朝着神婆。
还是那句话,容念并没有工具和体力徒手挖墓,所以他只能打两个坟墓之间的那口井的主意。
容念朝井口走去。
井口边缘向内塌陷,黄土本身就松软,让人担心一不小心就会滑落下去。
容念站在井口边缘,斜侧着缓缓倾身望去。
井壁是青黑色,越往下越黑。
深不见底,既看不见水面,也看不到底,只有黑暗。
容念甚至找不到一个石头可以丢下去听听响声。
“算了,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因为容念想起,他不会水。
在黑暗的水井里淹死,或者在枯井里摔死,都不是什么愉快的死法。
资深社畜面对困难,通常最快的解决办法是:不挑战,怕战胜,困困困,难难难。
但就在容念远离井口三步后,整个地面却忽然开始地震摇晃了起来。
晃动的程度甚至必须跪坐在地上,手指支持着地面,才能勉强让自己停留在原地。
那真的是地震吗?
与其说是地震,更像是簸箕上放着一颗鸡蛋,在360°的上下左右地试图让那颗鸡蛋滚动起来。
容念现在就是那颗鸡蛋。
他眼睁睁看着,哪怕自己努力过了,还是被震动起伏倾斜的地面和地心引力共同作用着,无法抑制地滑向那口井中……
第130章 就等你了
在狭小的黑暗的井洞里无限坠落是什么感觉?
逼仄、黑暗、压抑。
自然会产生恐惧、慌乱和绝望。
所有的情绪都是一起产生的,又是在短暂的一瞬间产生的。
容念仿佛是割裂一般,某一个区间沉浸着这些情绪,另一个区间作壁上观一样审视着,还有一个区间冷静地思考:怎么办?
井洞不大,意味着有机会借助洞壁爬上来,但前提是下面能借力。
如果下面是枯的,摔死了就不需要考虑怎么爬上来。
如果下面是水,要么淹死,淹不死才能想怎么上来。
所以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落下后。
冷静和思考都不能杜绝情绪。
以及,值得说的是,因为容念是被地震和上面起伏的地面给赶下去的,过程中存在挣扎,于是他是头上脚下掉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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