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念还没有睁开眼睛。
不知不觉,门外窗外那些撞击可怖的声音都消失了,静悄悄的,仿佛没有存在过。
但门外窗外,密密麻麻站着朝里面注视的东西,证明着这的确不是什么幻想。
容念只打算闭上眼睛默数三个数。
他闭着眼睛催眠自己相信,感觉只是默数了两次,却开始感到困了。
被红茶短暂清醒的大脑,无限昏沉。
无法抵挡的困倦袭击了他,他想起自己似乎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了。
他应该好好睡一觉,再洗个澡。
毕竟很快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至于是什么日子,等他睡醒再想。
他试图挣扎了一下,模糊记得自己是要书写规则的。
但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一个游戏,只要他相信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就会回到现实。
再不济,失败了最多也就是再回到血字棺材里一次而已。
这什么破班,无偿加班就算了,连觉都不让人睡吗?
那活着跟死了还有什么区别?
这么想着,社畜摸鱼的天性战胜了挣扎起来继续卷的想法,让他安然顺应了睡意决定躺平。
容念向桌面倒去。
倒下的那一刻,站在他旁边弯腰好奇观察着他脸上神情的宗定夜伸出手,掌心摊开放在坚硬的桌面上,正好接住他磕在桌上的侧脸。
另一只手扶住了容念的肩。
和上一次一样,下意识捏了一下。
宗定夜垂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但没有收回它。
对方当然不是什么纤弱的少年,西装裤和白衬衫里的腿很长、腰很细,熨帖的白衬衫似乎都空了一掌。比很多人要高一些,身材比例完美。
特别肩颈和锁骨的线条,哪怕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隔着白衬衫肉眼看着,都感到流丽异常。
是一种清爽干净优雅含蓄的性感。
每一根骨头,每一寸血肉都是如此完美。
倾向艺术性的优雅美感,往往错觉会显得精致脆弱。
手放上去,触感和眼睛看到的一样美好。
柔韧细腻鲜活的温度,不是尸体和骨骼的冰冷僵硬,玉石或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美好,握住了就会忍不住想要用力一些,再用力一些。
像揉碎一朵荼蘼花,像人类对待过于可爱的事物,会无法抑制的渴望,而产生摧毁的狂热。
睡着的容念,因为感到不适蹙眉挣扎了一下。
宗定夜微微抿唇,专注到出神的脸上,忽然笑了一下,黑亮的眼睛却因为高涨的潮热而沁着一层冰冷偏执的水色。
哦,想起来了,冰冷僵硬的尸体,正是祂自己。
……
……
容念感觉自己这次加了很长时间的班,累到脑子放空,在猝死边缘。
他知道自己睡着了,还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
“看到”解寂云的身影从窗外走进来。
昏暗之中,对方站在床尾,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的脸,然后一寸一寸爬向他。
很快就到了面前。
“看到”解寂云缓缓拥抱一样俯身,微微张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凑近他的脖颈。
然后……
微煦的吐息轻轻落在颈侧的皮肤上。
像一个触感很轻的羽毛一样的吻。
轻得就像只是恶作剧得逞闷笑的时候喷洒的湿润的呼吸,像是觉得刚才的举动他肯定被祂吓到了。
并没有。
因为没有感到恶意。
对方趴在他的身上,爬上来的过程很小心没有压到他。
所以也不感到排斥。
或许还因为“看到”解寂云又恢复了人的样子,脸上带着温柔的浅笑,即便在黑暗中眼睛也亮晶晶的绚烂。
和初见一样。
他多少是有些怕狗的,但也不会害怕一只开朗的金毛。
当然最重要的是,太累了。
不只身体不想动,大脑似乎也想摆烂,对恐惧的传输爱传不传的。
解寂云躺在容念身边,一只手臂横过他的身体,虚虚地放在他胸口:“是真的不害怕啊。”
之后便安静一动不动了。
像是一个承诺。
承诺因为他没有触犯规则,那在他睡着的时候,祂不会再恐吓打扰。
但容念仍有一种被静静注视着的感觉。
视线像是在窗外,又像是在房间角落的昏暗处。
又像是……哦,原来就站在他的床头的阴影里垂眸俯视着。
他躺在床上,视野只能“看到”床尾“看不到”床头的盲区。
八米大的床呢,就这么看着多可怜,不一起上来是不想吗?
漫长的时间过去,注视者也没有任何行动,好像唯一的目的就只是注视他。
容念仍旧在睡梦中躺在床上“看着”。
感到除了这俩个,窗户大楼外还有无数注视着的目光。
一个两个三个……他数了数,两千四百六十九个。
出轨渣男和原配躺在床上,小三站在床头意图把他们都杀了,这八卦有好看到至于全小区不睡觉挂在别人18楼的窗前吗?
应该开个睡眠直播要打赏的,白给看了。
梦境没有那样就结束。
他的身体越沉睡,精神就越来越清醒。
逐渐“看清”黑暗房间的布局。很熟悉。
容念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不是周苏生的,是他真正的卧室。
床,墙壁,窗户,房间的大小,全都是他自己的现实里的卧室。
他好像是出来了。
但解寂云为什么也出来了?
祂躺在他旁边,极近的距离,侧身在看着他。放在胸口的手臂,像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警告……】
容念又看到了血字。
就像节假日看到领导突然加班的提醒。
想起,这是三周目结束时候那个短促的戛然而止的提醒。
有那么一瞬,容念感觉他置身在那个血红狭小的棺材里。
但又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确是躺在床上的。
只是他发现,他躺的好像不是他自己卧室的床了,又是那张八米大床。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躺在这张床上的感觉,其实和躺在那个狭小血红空间的感觉如此相似。
这个念头之后,头顶天花板的昏暗似乎慢慢融化了,却不是滴落,而是远去。
整个大楼在以一种特殊的现实里不可能存在的视角在向他打开。
他“看到”了。
“看到”了楼上、楼下的1801。
甚至,还有左边、右边的……魔方盒子一样存在的无数延伸向远处黑暗里的1801。
不同房间里的人,有的陌生,有的带着一点熟悉。
是容念白日看见过的和没看过的尸体。
他们一个一个陆续从房间里走出来,而每一个房间外的餐桌上都坐着一个解寂云。
……
即便在昏暗的光线里,也显得雪白发光似的皮肤下,一滴不属于容念的血不断在他的身体血管中穿梭游荡。
第20章 回答
整座楼都是解寂云的领域。
祂知道自己可以随意出现在任何一间房间里,甚至可以同时出现在所有房间里。
每一个“解寂云”都是祂。
几乎每个房间的卧室里都会走出来一个人。
脑中有一个想法告诉祂:那是祂的恋人。
可是,祂没有恋人。
那么这些胆敢和脑子里那个想法一起愚弄欺骗祂的人,自然应该付出代价。
祂微笑温柔地看着他们。
看到他们的第一眼,祂就只想杀死他们。
就好像人走在路上看到一朵花想要摘下来一样。
那个想法却又告诉祂:【不可以,你应该遵守规则。只有触犯了你规则的人,你才可以杀死他们。】
规则,什么规则?
祂并不听从。
祂有能力不听从。
祂能感觉到,这些都是食物。
食物应该用食物的方式死去,比如享用美餐的时候,这样显得宿命和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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