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男人没死。
在第五天后醒了过来。
李一漾坐在外面的花圃里,手上拿着一根磨砂黑底,金丝描边的烟杆。
一头黑发尽数下垂,松松垮垮的散落在肩头、腰后,现在还是秋季,风尚还清凉,但对于这个病弱的身体显然不太能受得住。
薄唇微张,白色的烟雾从唇中逸散,可以看到他张合的嘴里尽是溢出的血丝。
李一漾敲了敲烟杆,抬起头就发现那个男人正站在楼上看着他,未睁开的时候就是一副凌厉冷冽的相貌,此时那双三白眼往下一垂,就多了几分凶神恶煞的凶悍。
是个见过血的人。
而对方那双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面向阳光的窗泛起了一层光晕,让李一漾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从藤椅上站起身,显出他过于高挑的身量,于是人也就更加瘦削,空空荡荡的长衫都罩不住他枯瘦的身躯,袖口下的手腕更是细的仿佛能轻易折断。
李家大少从手术台下来后就变成了这幅模样,总是穿得山清水秀,简朴的好像一副水墨画那样,衬上及腰的黑发,更像一个画中人。
但谁也没敢对他指手画脚,有时候连看都不敢多看。
人看着瘦弱病态,脸白如纸,一副随时都能行将就木的病美人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说话,也让人觉得没来由的害怕。
可能是那双往常阴郁内敛的眼睛变的深不可测了吧。
李一漾进去的时候恰好一个盘子砸了出来,女佣被吓得脸色惨白,回头看到他,更是一下子腿软的站不住。
这是李一漾的私人住宅,没有和李家那些人住在一起,可这里阴郁压抑的氛围又因为病中的李一漾沉默死寂,便让所有的下人都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但她们到底是活在光鲜亮丽的上层社会,而里面那个男人浑身的煞气,凶狠的眼睛冷冷地看过来的时候,好像凶兽要咬断人的脖颈。
“下去吧。”
李一漾抿了口烟嘴,浓郁刺鼻的烟味一出,女佣愣了一下,连忙匆匆忙忙的离开。
他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血一滴一滴的溅湿了布帛的鞋面,看的2526无比心惊。
生怕这位宿主下一秒就倒地不起。
但算算时间,等郑愿长大之后,这位宿主还健在,想必现在是死不了的。
就是容易咳血。
看一眼这位宿主烟不离手,咳出血了都要先抿一口烟嘴的样子,2526不禁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不会少操心。
李一漾刚走进门就对上男人如野兽一样锐利防备的目光。
对方的身躯像座巍峨的铁塔一样,肩宽而腿长,身量健壮,即便李一漾已经很高了,可相比之下,他的身量还是不够看。
但男人的身材无异是非常好的,无论是显出轮廓的胸肌还是那双笔直的长腿,都非常美妙。
李一漾多看了两眼,然后就觉得男人的眼神也定在了他的身上。
这幅皮囊有些男生女相的柔美,不过因为病弱,那种美褪化了不少,如果光看他的脸,绝对不会有人承认现在他这幅面白肌瘦的样子好看,但因为他沉淀的气质,又让人觉得他似乎是美的。
不过对方的眼神却没有任何欣赏和相貌上的绮思,那是一种警惕的打量,像树林里张开獠牙的野狼。
李一漾任由他看,他一步一步的走近,烟雾袅袅,模糊了他的面孔。
他好像感觉不到对方突然怒涨的气势和浑身紧绷的肌肉,撩开底袍,他慢条斯理地坐在床沿,双腿交叠,烟杆落在了小臂上。
“命真硬,这样都死不了。”
李一漾轻轻一笑,早就被鲜血呛坏的喉咙并不怎么悦耳,但也不难听,反而在沙哑中有些别样的性感。
男人从他进来开始就警惕地绷起了浑身的肌肉,却没有后退,而是用那双凶悍冷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对方的眼神也并不如常人的清明,混沌凶狠,看起来倒真的像一头未开智的野兽。
“你是谁。”
他许久没有进食和说话了。
李一漾只是让他活了过来,却没有任何精心的照料。
重伤濒死的人即便醒过来应该也是四肢无力,虚弱又憔悴,可男人刚醒来就能下床,浑身的威势看不出一点之前奄奄一息的模样。
他腹部的伤最重,现在上面缝的线还没拆,缠着厚厚的一圈绷带,上面又渗出了不少的血。
赤.裸的上身还能看到一些别的伤,覆盖着一些陈年旧疤,在肌肉虬结的身上像一个个战损的勋章。
李一漾敲了敲烟杆,眼神没有掩饰的从对方身上扫过,一路从他的腰腹看到他肌肉紧实的长腿。
“你未来的主人。”
这样的人,真适合当一个人形兵器呢。
嘴角轻轻地勾了一下,他抿了口烟嘴,咳出了一口血,又面不改色地咽了回去。
男人站在原地,久久的没有开口说话,煞气十足的脸上浓眉紧皱,混沌的双眼似乎正在思量什么。
忽然腹部一阵钝痛让他低下头,他看着溢出的血迹已经彻底染红了绷带,甚至汩汩的开始下渗,他伸手拭去了那缕血迹,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在他的鼻尖。
他应该已经死了。
可现在又活了。
沾着鲜血的手紧了紧,迷蒙的双目终于松开,“扑通”一声,他跪了下来。
“主人。”
李一漾始终不急不缓,这个时候才重新把视线投向他。
男人跪在地上,却也脊背笔挺,头颅不愿意垂下。
当时不愿意成为丧家犬而奋战至死,现在也因为捡回了一条命而将自己交付。
李一漾很了解这样的人。
既有着不愿意屈服的傲气,却也有着一往无前的忠心。
更何况这个男人,似乎和常人不一样。
“过来。”他敲了敲烟杆,轻轻张嘴。
跪在地上的人用那双冷冽的眼睛看向他,挺着背膝行到他的面前。
生来就被人以畜牲对待,可他仍旧没有折断他身上的傲骨。
哪怕现在他低人一等地跪在地上,等着自己被套上项圈,他也不卑怯,双眼明亮而坦然。
李一漾看的入了神,这样的眼神是很吸引人的,他不由自主地摸上了对方的双眼。
他的手指冰凉,上面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烟草味,但动作却很温柔。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抿紧了唇,眼眸垂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又低又沉的声音带着男人十足的磁性,很好听。
李一漾收回手,眼眸轻落到他的脸上,轻声说:“那你就叫阿一吧。”
阿一。
一这个字虽然简单但很有含义。
只有最好的最独特的才能称作为一。
男人,不,阿一在斗兽场也是最好最凶的那个唯一。
“是。”
他抬起头,直视着李一漾的眼睛。
这样以下犯上的眼神李一漾并不觉得冒犯,相反,他很喜欢。
养狗有什么意思,当然还是要养会咬人的狼。
他笑了,苍白瘦削的脸刹那间如夜间盛开的昙花。
阿一看的一顿,又垂下眼,一只手落到了他的头顶,轻柔的没有一点重量。
他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小时候谁给他饭吃他为谁卖命,但那些人丑陋又肮脏,这个新主人很漂亮,应该会给他吃很多饭吧。
……
李家大少活了这可算一件大事。
毕竟他是李家的长子,一个被冠以继承人名号的身份,可他天生病弱,不知道哪天就死在现任李家家主的前面,所以大多数人并不把宝押在他的身上。
尤其在这次被抬上手术台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做好了他会死在上面的准备。
可他不但活了,除了看着比较病态之外,竟然看不到一点颓靡的死气,反而一举一动都自带一种独有的风华。
李一漾踏进李家大宅的时候,里面的气氛一下就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
目前李家还是大族,虽然各自在外面都有房子,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都住在大宅里,只有李一漾因为身体的原因需要静养,独自住在外面,但不代表他被单独分出去了。
上一篇:寒霄不知长
下一篇:捡走我的穷糙汉是大佬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