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找到他。
至于找不到李一漾这个可能,他完全没想过。
只要李一漾在这里,他就会在这里,直到找到他为止。
“主人,主人……”
他跑到一楼大堂,原本冷肃庄严的灵堂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花和白绸全都烧了起来,干燥的烟灰中还能闻到一点烧焦的肉味,地板上铺着火,还有李家二叔尸体的碎块。
阿一的鞋子和裤腿已经全被烧掉了,皮肤被灼伤,赤.裸的脚上是烧裂的血肉。
他踩在火里,却完全不管不顾,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
“主人,主人……”
“你在哪……”
“主人……”
“李一漾。”
“李一漾!”
他推倒那些花圈,掀翻了桌子,将李家二叔燃烧起来的黑白相片砸在了地上。
烟雾缭绕与跳跃的火光中,唯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在里面跌跌撞撞的翻找。
翻开的血肉连鲜血都烤干了,额角的梅花烙印烧裂开了皮肤,像凋零的花将要腐败。
他双眼无神的在火中翻找,竟然要徒手去挖开李家二叔炸成废墟的棺材。
燃着火星子的木块当然是灼手的,烧伤薄薄的皮肤,烧裂柔软的血肉,把血液蒸干,将肉焦透。
滴答滴答,阿一睁大的双眼落下了泪,在他绷紧的脸上,大颗大颗的像透明的珍珠。
就在他的双手继续要往火里伸的时候,一阵咳嗽声撕心裂肺的响起来,他迅速抬头,呆傻的脸上挂着泪水,不敢置信的回头。
一个烧的看不清形状的火人被推开,露出下面那个形销骨立的身体。
李一漾侧头看向他,哑着嗓子说:“阿一。”
在这样炙热的火光里却不如阿一的怀抱来的那样温暖。
阿一用力地抱着他,死死地咬着牙根,喉咙哽的发不出声音,他脸上并不紧张,并不慌乱,但那双睁大的眼睛却不停地往下掉着眼泪,里面动摇的惊恐真的是怕极了。
“别怕。”
李一漾全身都好像被碾过一样,每次一张嘴就是往外涌的血腥味,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但他还是奋力地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大少!”
外面传来小郑的声音,水被泼进来,火势变小,李一漾一动就忍不住咳出声,这里面的烟雾对于他来说堪比毒.品的伤害还要来得重。
不一会儿控制不住的鲜血就将阿一的衣服浸透了。
阿一迅速醒过神,他连忙抱起李一漾,看着那个只余一个人通过的缝隙,毫不犹豫的护着李一漾冲了出去。
李一漾用力地抓着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松过手。
他说过,如果他要死了,他一定会让阿一陪他一起死。
“快!快!”
“大少!大少!”
“阿一!”
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中只能听到小郑焦急的大喊,李一漾最后从嘴里呕出一口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而他的手,还紧紧地抓着阿一没放。
……
持续不断的大雪没能让那场大火烧的太久,除了身死的四婶和身受重伤的李一漾,其中只有李家三叔往下跳的时候没注意崴了个脚。
但即便是这样要他命的爆炸,他仍旧没死,坚韧的活了下来。
那已经是七天后了。
大雪下下停停,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每走一步都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李一漾赤着上身,只披着一件外袍,正坐在床头抽烟。
他的肩膀和背部有一大块灼伤,肺部又因为吸入烟雾过多而造成了感染,中间出入了几次急救室,无数人都觉得他这次应该要死了,他还是在七天后醒了过来。
外面响起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他侧头看向门口,坐在轮椅上满脸阴沉的阿一被小郑推了进来。
一看到他,阿一立马眼睛一亮,不管不顾的就要跑到他身边,却在他的眼神下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小郑一脸无奈,大少卧床不起,阿一的皮肉伤也伤的重,只能由他推着阿一去检查去治疗。
可阿一极度排斥医院,更抗拒医生用冰冷的仪器来摆弄他的身体,每次都要打下镇定剂才能为他换药治疗,可一旦清醒过后,势必要对所有人展露出攻击性。
“阿一身体好,恢复的快,医生说每天注意换药就可以了。”
关键是要给他打针,针头都不知道在他的身体里断了几根。
小郑将阿一送到他身边,交待过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没有停留,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也只有在他身边的时候,阿一才算听话。
可能也是那次把他吓着了,只要看不见他,阿一就会慌张会焦虑,觉得周围的人是敌人,浑身都会竖起充满攻击性的刺。
李一漾摸了摸他的头,阿一立马将脑袋靠向他,在他的手心蹭了蹭。
看他的手和脚都被包成了粽子,李一漾的嘴角笑了一下。
又看向阿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用烟杆拍了拍他的脸,轻声说:“要不要上来。”
阿一立马爬上了床窝在他的身上。
即便手脚都不能用了,在靠向李一漾这件事上,他也能做的十分灵敏。
害怕弄疼他背后的伤,阿一也不太敢离他太近,只能缩起自己高大健硕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将脑袋窝在他的肩颈。
李一漾一只手摸着他的头,一只手搭着他的腰,他看着外面一片纯洁的雪白,沉静的景色却静不下他的心。
一股火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冒了出来。
是劫后余生,还是愤怒心疼,说不上来,总之心跳的很快,从来没有这么快,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那只搭在阿一腰上的手慢慢向上抚摸着他精壮的身体。
这段时间阿一瘦了很多,显得他骨架越发挺立高大,肉却变少了,还是一样的紧致,却少了些柔软的弹性。
欲.望就是来的这么突然且汹涌。
也从没有哪一刻,他那么真实的想感受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嗓子哑的被烟熏过,被血呛过,现在又因为欲.望收紧,沉沉的带着欲.色。
他说:“阿一,上来。”
阿一抬头看向他,他消瘦又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那双眼睛却暗的好像深渊一般。
“阿一,坐上来。”
在消瘦的身体下是与病中不同的火热。
外面的雪还在下,病房里却热的要起火,汗珠大颗大颗的滚落。
……
这次李一漾在医院整整住了两个多月,后背的伤好了,却留下一些不太好看的疤,病态瘦弱的身体看起来更加残破,但这些都被他掩在了衣服下。
阿一比他好的快,却在床上待的时间也多。
除了那些被火烧过的皮肉伤,他身上也总会带点血印,被牙齿咬出来的。
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年了,雪不再下,分叉的树枝挂着雪白的冰,又被挂上红艳艳的福,天空亮起五颜六色的烟花,到处都是白的红的参杂在一起的颜色,简单却也好看。
李宅却只有一片死寂,那栋被炸毁的房子还留有一摊废墟在那里,甚至李家二叔被炸烂的尸体与四婶烧的看不出人性的焦尸也停滞在那里。
李一漾不发话,没人敢去动。
于是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偶尔会飘几丝雨,他们的尸体便这样被掩在了雪与冰之下。
每当有佣人路过的时候都觉得寒意四起,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去了。
而李一邢被吓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反反复复,现在还卧床不起。
在这样恭贺新年的日子里,只有李一漾住的这间房亮起了灯。
从那天踏进李家大门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住所。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被烟花照亮的黑夜,微微放松身体,靠在了身后健硕宽阔的胸膛中。
“阿一,你喜欢这里吗。”
随着烟雾飘散,他问出了一个问题。
阿一盯着他的脸,歪头思考了一下。
他不懂什么喜欢或不喜欢,他只是成为了李一漾的所有物,那么他就只想和他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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