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梅尔挡住了仆从的路线,动作并不显出急促,却迅疾无比,起身扶林斐坐起身。
没等坐稳,林斐抬手夺走了塞梅尔手上的项链。
塞梅尔任林斐动作。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林斐,看他动作生涩地按下暗扣,看那张照片从里面滑出,看林斐翻开照片的背面,怔怔地盯着上面那一串流利的古怪文字。
林斐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段文字,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塞梅尔刚才念出的那句话“我亲爱的小儿子,五周岁像”,来自这张照片背面的那串文字。
显而易见,那上面的文字并不属于虫族文明体系。
塞梅尔银白的眼瞳中划过复杂的情绪,他嘴唇微动:“根据那艘飞船上残留的资料,研究员破译了一部分文字。”
站在一旁、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遗址工作的沙利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木头一样僵立在原地,他两只眼睛发愣一样呆呆地看着林斐,梦游一样问:“母亲大人,您怎么认识这种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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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资质强大的高级雌虫,沙利叶完成学业后,就加入了教会,并一直申请前往遗址工作。在教会深耕了一段时间后,他成功获得了进入遗址工作的机会,从此,他真正得以靠近传说中宇宙最神圣的存在,他们的母亲——即使那只是一具残缺的大概永远不能复苏的遗骸。
虫母遗址是永恒孤寂的存在,除了母亲的遗骸和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外,那浩渺的星空下,只有来自宇宙太空的垃圾作伴。
二十年前,教会在那里挖掘出了一批有点特殊的太空垃圾——那是一艘飞船的残骸。
那艘飞船显而易见是其他低等级文明的产物,教会并没有对它投以更多关注。
几年后,在那艘飞船即将同其他太空垃圾一起销毁前,一位个性古怪的研究员,坚持要查看一番,然后,他在里面发现了大量完好的书籍,还有一些杂物。
其中某样东西引起了教会的注意——照片。
照相上的“异种”,那个小孩,有着与虫族拟态一样的外形,并且对虫族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教会对此没有任何头绪,仍然拨出了一小批人去研究这艘飞船的遗物。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研究出什么。雪上加霜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照片对虫族的吸引力逐渐降低,教会也因此逐渐失去了对这项研究的兴趣。
沙利叶是青年中少数的、对这项研究感兴趣的虫族,他一直关注这项研究,甚至学习了那艘飞船背后低级文明的部分语言。
塞梅尔那条项链,来自于那艘飞船,是一件仿制品。项链里嵌的照片,背后那串文字,是飞船背后的低等级文明的文字,只有遗址的工作人员还有部分教会高层知道,从未对外界公布,普通虫族绝无机会了解这种文字。
林斐·温莱,还没度过长翅期、还未成熟的母亲,还没有拥有与所有虫族精神「共振」以提取信息的能力,为什么会认识那串文字?
沙利叶的目光落到那张照片上,盯着照片上那只拟态可怜可爱的幼崽,沙利叶第一次意识到,那只幼崽与林斐·温莱十分相似。
他从未将这两张脸联系到一起,像是有一层隔膜故意分开了他脑内的这种联系,此刻,那层薄膜撕裂,他才发现,他们竟是如此相似,林斐·温莱,甚至比尤里安更像照片上的人。
“……我是异种,不是你们口中的什么母亲,你们杀了我吧,”林斐攥紧手中的项链,极缓极慢地抬起头,面朝想刚刚发出“母亲大人,您怎么认识这种文字?”问题的沙利叶,绿色的眼瞳如死水无波,面无表情地回答,“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沙利叶呼吸一窒,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天的一切都像是梦,或许这就是一场荒诞的梦,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甚至找到“母亲”也是假的——“母亲”不是早就死了吗?眼前的绿眼睛虫族,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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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闹声、人声,打破了室内安静凝重的氛围,挥散了众人惶恐、凄怆的情绪,也让沙利叶从虚幻中挣脱出来。
面对疑似入侵者的存在,不管怎么说,他们首先要保证“母亲”的安全
塞梅尔银白的眼睫低垂,像侍奉一尊玻璃娃娃一样,把林斐抱起,让他坐好,小心地提起蓬松华美的织物,围在林斐腿上,他无比虔诚,低眉顺眼地对林斐说:“我们不会认错人,母亲。”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转过头,看向门口,眼中的小心翼翼在顷刻间被冷漠坚冰覆盖,取而代之的是锋芒毕露的杀气。
沙利叶皱起眉头,不耐地看向门口:“是雷米尔和卡奥菲斯。”
沙利叶话落,红发红瞳的雄虫走了进来,他双唇紧闭,手腕上终端发出电子机械音:“把林斐交出来。”
沙利叶冷笑:“是雷米尔家的哑巴啊,不能说话就少说几句话。”
塞梅尔看着阿雷斯特:“没有任何家族有资格越过教会,夺取侍奉母亲的权力。”
“母亲?教会不是对外宣称,林斐是另一位次级虫母预备役,是要与尤里安竞争次级虫母身份的第二人吗?”维德的声音由远及近,而后,他从外面走了进来。
维德英俊古典的半张脸被毁了,左眼还缠了绷带,只剩下的唯一一只紫色眼瞳如蛰伏的猛兽一般,带着恨不得啖血食肉的酷烈,死死地扫视眼前教会的人——只是短短一个晚上,维德身上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位从来都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贵公子、卡奥菲斯家族的大少爷,从未显现过这样歇斯底里的阴鸷。
塞梅尔眯起眼眸,眼中亦是杀气四溢。
在几人对峙时,兰德从他们身后跑出来,不管不顾地冲向林斐:“斐斐,你有没有事啊?”
第134章
“放肆!”沙利叶抬手想拦住靠近的兰德。然而在他旋身阻拦之时,当他的视线扫过林斐的脸,他目光一顿:“母亲大人,您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他这句话顷刻间转移了正在对峙的雄虫们的注意力,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松,另一种焦灼的情绪出现。
塞梅尔没工夫再理维德,转身快步走回林斐身边,看到林斐的样子,他心头一动,若有所感,垂在身侧的手因为悸动而颤抖。
林斐苍白的脸上,不知何时浮现出红晕,沁出了汗水。他的眼睫毛被汗水打湿,黑鸦羽一样浓厚,与他雪白的肤色、脸上的酡红、碧色的眼瞳形成惊心动魄的色彩对比。
不止如此,一股曾在安抚室出现过的奇异香味从他身上传出。
只是不同于昨日的那种馥郁到能令人窒息的浓香,今天的香气藏在空气中,浅淡的多,却也足以令室内的雄虫心潮澎湃。
“糟了,室内雄虫的气息太多太杂乱,会诱导母亲进入进食状态,”一旁的侍从弯下腰,为林斐擦拭额头上流出的汗水,声音严厉地对林斐跟前神情恍惚的雄虫说:“各位大人,请你们先出去。”
他又对其他侍从说:“把镇静喷雾拿过来!”
一个侍从呐呐道:“母亲是饿了,应该注射营养剂……”
领头的侍从扫视了一圈周围不动的雄虫,又看向说话的侍从,狠狠瞪了他一眼:“滚出去。”
母亲不愿意进食,更不可能接受注射营养剂,打着为母亲好的旗帜,违背母亲的意志给他注射营养剂,是一种罪恶。
兰德忽然伸手抓住领头侍从的手臂,抢先道:“让我留下帮助斐……母亲进食,我已经通过了虫巢的身体测试。”
侍从看了他一眼,俯下身,问林斐:“母亲大人,您愿意让这只雄虫留下吗?”
林斐紧握手上的项链,视线直直地落到不远处某个未知的点,瞳孔微微涣散,侍从说完话好一会后,林斐才开口:“我不吃。”
话虽如此,林斐脸上的汗水却流个不停,身上的香气渐浓。他的身体正诚实地向周围的雄虫宣告:我需要进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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