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开倒在自己脚边的“尸体”,尤里安回头看向教皇,提高音量,不耐烦地说:“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劳烦动动您尊贵的手,让我们的计划少一点麻烦。”
教皇瞳孔放大,才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站在他身旁的赛加:“你这——”
没来得及说出“叛徒”这两个字,教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垂下头,他眼看着一只手从他背后穿透胸口,捏爆心脏,血液飞溅。
光明正大偷袭完教皇,一直无声站在虫茧旁的赛加抽回手,用特制绸巾擦干净手上以及溅到身上的教皇的血液,切断了和虫茧的精神链接。
尤里安冷笑:“你刚刚怎么不阻止他?他差点破坏我们都计划。”
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尤里安会在仪式的最后步骤受肉,但和教会设想的不同,不是虫母的意志降临尤里安的身体,而是尤里安夺取虫母躯壳中的力量。可没想到教皇在这种场合临时变卦,直接把尤里安丢给了正吞食一切的虫茧!尤里安虽然知道自己身体特殊,也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而他所谓的盟友洛德赛加当时什么都没做,尤里安被虫茧整个吞下前还能看到站在虫茧旁的洛德赛加用一种打量实验室小白鼠的眼神观察他。
赛加打量了一眼尤里安,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是没事?”
尤里安:“……”
尤里安恨得牙痒痒,他简直天生和长得像维德·卡奥菲斯的虫犯冲。
尤里安并没有掩饰脸上情绪的表露,但赛加对尤里安敌视的态度无动于衷,他抬腿走向林斐,经过尤里安时,说:“母茧拒绝吞食维德·卡奥菲斯和阿雷斯特·雷米尔,却没有拒绝你,我们的预估有偏差。”
沉吟片刻,赛加:“后面可能会有变故,你准备一下,我把母亲带过来,速战速决。”
“洛德赛加,你和尤里安在计划什么?”等赛加半跪在林斐面前检查林斐身上有没有伤时,趁教徒们围攻尤里安、浑水摸鱼跑到林斐身旁的兰德压低声音:“尤里安对林斐做了什么你不会不记得了吧?你跟这种人合作?”
兰德还有一句话没问:你原先不是和我哥合作吗?
表面上关系最恶劣的是他哥和阿雷斯特,但实际上最水火不容的一定是他哥和尤里安,维德对尤里安做过的事深恶痛绝,如果赛加和尤里安一开始就是合作关系,他以为跟赛加合作的他哥显然是被坑了吧?
兰德直到现在才稍微有点担心维德会不会真的已经被弄死了,虽然他很希望他哥消失,但他更希望他哥消失前能先把尤里安这些人一起带走。
赛加不理兰德,面部表情滴水不漏,没有透露一点信息给兰德,他只是对林斐说:“母亲,您还记得我跟您说的‘另一条路’吗?”
对赛加而言,如何延续林斐即将枯萎的生命才是唯一值得深思的问题。
过往的经历毫无疑问摧残了林斐的肉体与精神,更何况林斐现在这具躯体本身就过于柔弱,如花朵般脆弱的身躯无法承载虫母神圣伟大意志时,他便罹患上所谓的基因病,这种痛楚不止折磨林斐的肉身,也折磨他的意志。
赛加曾经作为一颗未孵化的卵长久静默地封存在虫巢深处,源自血脉的强大力量让他的心智在缺少母亲安抚的情况下依然随时间发育成熟,与此同时,他的躯体因为无法孵化而永远停滞于胚胎的状态。赛加自认为等待母亲的意志足够坚定,可也曾经有几个短暂时刻,他为承受肉体被迫停滞生长的痛苦而产生过放弃的念头,他清楚极致的肉体上的痛苦会驱使生物走向死亡,这正是林斐所经历的。
违逆母亲的意志是一件罪恶的事,但赛加不能眼睁睁看着林斐在受躯体上痛苦后无奈堕入死亡,被逼入绝境后做的选择不是选择。
赛加发誓,等解决了母亲身体上的麻烦,他绝不会再违逆母亲——当然,他还认为,等母亲的肉身得到恢复,他的精神状态也一定会转圜,他不会再追求死亡,不会再离开他们。
至于如何解决母亲躯体上的痛苦——痛苦来源于缺陷,只要让母亲的力量重新完整,病痛也就自然痊愈了。
“母亲,我是您孕育的孩子……现在的您或许只能感觉到一点点我的气息,”赛加释放出另一类特殊的激素,包裹住林斐,认真地说:“但其他虫族,他们可以为我作证,我刚才说的全都是真的,我永远不会、也不能害你,您可以完全相信我。”
林斐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倒是在他身旁的兰德和塞梅尔眼神一变,他们能感知到赛加此刻的信息激素,这种激素蕴含的信息片段并不是“求偶”,而是“基因锁”。
由虫母亲自诞育的原初虫族最为强大,也因此,他们血脉中的基因锁最活跃,基因锁中有且只有唯一的内容:永远侍奉、深爱至高无上的母亲。这是生命的契约,注定这些虫族只能永远臣服祂,永远无法伤害祂,如果他们违背这一法则,他们会迎来精神解体、肉身崩溃,走向灭亡。赛加身上的基因锁能证明他对林斐说的话是真的,赛加是没办法欺骗林斐,没办法伤害林斐的。
塞梅尔看向赛加,眼神很羡慕。随着血脉的稀释,现在虫族身上的基因锁已经变得很怠惰了,大概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对祂有着狂热的爱,却对祂视若不见,他们伤害了祂,却无知无觉。塞梅尔想,如果他像赛加一样有着基因锁,他过去是不是就不会伤害母亲了?是不是就能立即感应到母亲的存在了?
塞梅尔对赛加的敌意稍稍淡了,但兰德仍目光警惕。尤里安是什么货色他早就一清二楚,洛德赛加竟然跟尤里安这种毒蛇一样阴险的家伙合作,就算有基因锁做保障,他依然直觉赛加不是什么好东西。况且虽然相貌年轻英俊,洛德赛加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老东西”,教皇活了一百多年就神神叨叨成那样,洛德赛加活了不知道多少岁,内心不知道该是个多阴暗的老变态。
“你想怎么让林斐重新完整?”兰德抓住关键点问,他的目光向后,尤里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们身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斐看,兰德冷冷地盯向尤里安:“尤里安在这个过程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他把虫茧里的东西全都吃光了,教皇许诺给我哥哥的救林斐的东西也被他夺走了吧?教会就是一群骗子,你又有多少信用?”
兰德注意到尤里安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洛德赛加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只是始终专注地面对林斐,然后向林斐伸出一只手:“相信我吧,母亲。”
见林斐一动不动,赛加突然动作轻柔、气势强硬地直接把林斐从另外两只雄虫怀中拽了出来搂进了自己怀里,低下头,赛加俯在林斐耳边悄声说:“这具身体脆弱又美丽,是那两个人类送给您的最初的礼物,母亲,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它崩溃吗?”
人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层雾纱蒙在林斐眼前,自此连仇恨疼痛这样激烈的情绪都开始被隔绝淡化,可此时此刻,听到那个不可能出现在虫族语言中的词汇,他与世界之间的隔膜被撕裂出一道口子:“你说什么?”
林斐的手无意识抓紧赛加的衣襟:“你知道?”
赛加反手握紧林斐的手:“母亲,我知道,自你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一直注视着你,不管他们把你藏在哪里。”
林斐抬头看他,眼神懵懂,慢慢的,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像抓着幻想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抱希望地祈求:“你知道他们,那你……如果连死了那么久的虫母你都能复活,爸爸妈妈他们也能被复活吗?”
赛加一怔,抱住林斐微微颤抖的肩,低声说:“抱歉,母亲,死去的生物是不能被复活的,这是自然的规律。”
赛加低声喃喃:“我并没有能力复活谁,母亲,您和他们不同,您从未死去。”您只是短暂地离开了一段时间,抛弃了躯壳,抛弃了我们。
“我能做的,不过是让属于您的力量回到您的身体了。”
林斐的喉咙一窒,瞬间失声。虫族世界总是发生那么多离奇的事,赛加这样身份特殊的“神之子”身上甚至能看到长生的奇迹,然而普通虫族,还有爸爸妈妈这样脆弱的人类,仍然遵循客观的生死规律——那么他呢?曾经作为人类、后来变成虫族的他,既然一直疾病缠身,又是为什么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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