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终端打开,”阿雷斯特说。
林斐观察者阿雷斯特的表情,万幸的是,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林斐的小动作。
反正这只终端里什么都没有,林斐心想,不管怎么样,先不要和阿雷斯特起争执,想到这,他放下了手中的枪,另一只手从背包里伸出来,打开终端:“你到底要——”
阿雷斯特的动作一下子让林斐的话滞在喉咙里——他把手中那个链接了他脑部语言区和终端发声装置的芯片装进了林斐的终端。
抬起头看到林斐脸上略带惊愕的表情,阿雷斯特说:“芯片装在你的终端上了,只要你想,你可以随时断开芯片链接,断开芯片链接,我就不能说话了。”
放下林斐的手,阿雷斯特说:“以后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你一辈子不想听,我就做一辈子的哑巴。”
林斐看向自己的终端,上面显示“芯片已链接”。
阿雷斯特继续说:“我知道我以前说话难听,以前都是我的错,我才是——”
林斐随手试着点了一下终端光屏上“断开芯片”的图标,他眼前的阿雷斯特张着嘴做出口型,口中说话的声音却戛然而止,被阿雷斯特喉咙里声调模糊奇怪的低低的“啊啊啊”声代替。
林斐与张着嘴的阿雷斯特对视,阿雷斯特看着他,慢慢闭上了嘴,竟然还是没有生气。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半会谁都没有继续说话。
抱着背包,往后退,林斐坐到床上,他的手再次伸进背包,握住了里面的枪,不断调整着拿枪的手的姿势,他说:“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阿雷斯特张开嘴想说话,可是没有林斐的允许,他现在根本说不了话,只能用手比划。
林斐:“看不懂你在比划什么。”
阿雷斯特放下手,走到林斐面前,点了点林斐垂在外面的那只手手上的终端,示意林斐把终端打开。
林斐抬起头:“我不打开,你会打我吗?”
阿雷斯特脸上立刻露出仿佛蒙受了千古奇冤的表情,虽然他曾经对林斐确实差得无可救药,但他除了在床上对林斐粗暴外,绝对没有对林斐做过什么动手的事情,打他这类事更是绝不会发生的——林斐那身板风一吹就要倒了,皮肤又嫩,他稍微手劲大点就能捏出一大片青紫的印子,真动起手来林斐这小身板还能撑到现在吗?
阿雷斯特的表情突然不自然地凝滞了一下——等等,他说的打人和林斐说的打人是一回事吧?阿雷斯特突然想到林斐的体格和普通虫族根本不能比,他比他们都柔弱脆弱得多。他心中定义的打人对林斐来说,大概跟杀人没区别了,那他过去对林斐的粗暴行为……在林斐的定义中,跟打人也确实没什么区别吧?
阿雷斯特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得跟死尸没有区别,铁青色的。
言语辱骂已经是罪加一等了,还动手打人,那他岂不是八百年前就被判死刑了?
阿雷斯特看向林斐的脸,林斐脸上风平浪静,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可是透过这张熟悉的脸,阿雷斯特却仿佛又看到了六七年前、还没有那么死寂的林斐,他们待在一块,有时也很快乐,有时林斐也会胆大包天地和他撒娇要这要那,但还有很多时候,他们相处的时候,林斐脸上总会流露出隐隐的怯意,那些瑟瑟的表情,畏缩的动作,六年前的他嘲讽林斐是“做贼做久了,不管白天黑夜都像贼”,他觉得林斐是做贼心虚,六年后,看到沙克·温莱虐待林斐的视频的时候,他才意识过来林斐到底经历了什么。
直到现在,阿雷斯特又看到了另一种解释,另一个原因:过去的林斐露出那样的神态,是在害怕自己。
阿雷斯特心中有一个声音在问:林斐在怕自己打他吗?在林斐心中,他和沙克·温莱那个败类是同一种人吗?
阿雷斯特整个人火烧一样热了起来,身体内部突然爆发的情绪几乎要把他燃烧成灰烬,他当然承认自己是虫渣,可虫渣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吧?对老婆动手的虫渣简直是混蛋到极点,对老婆动手很多年后才意识到自己动手的虫渣更是罪无可恕。
阿雷斯特僵立在原地,此时此刻他甚至希望自己不是自己,这样他就可以给自己来一拳——不,是来无数拳。
阿雷斯特心想,现在给自己来一拳也是可以的。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手臂青筋暴起,正在他想做什么的时候,另一个念头跳了出来——现在他的脸、他的身体都是争夺王夫宝座的珍贵资源,他不能像维德一样毁容然后失去竞争王夫的资格。
更何况阿雷斯特一直都知道林斐喜欢好看的雄虫,现在他的品行已经在林斐心中被判了死刑,他不能再失去他的脸了。
阿雷斯特颓然垂着头站在原地,手握成拳,松了又紧了,来回反复
林斐看着阿雷斯特,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心中却下意识认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林斐伸进在背包里握着枪的手紧了紧,小步移动到阿雷斯特的身后。
阿雷斯特突然抬起头,想叫林斐。
林斐被吓了一跳,直接从背包里掏出枪抵住阿雷斯特的后腰:
“别动!”
第154章
感受到冰冷的硬物抵住了他的后腰,阿雷斯特的身体一顿,转过头,看到了抵在自己腰间的东西,是一支军用激光手枪。
林斐厉声呵了一声:“我让你乱别动!”
林斐做出强硬的语气:“这里没有监控监听设备,你不要想着别人会发现,你不要乱动,不要想做别的手脚,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们同归于尽。”
虫母与王夫交合的区域是最私密高级的区域,所有以此为目的设置安排的房间都不会设置任何监控监听设备,不仅如此,这类房间还会安装各类屏蔽装置,所有的设备包括他们手上的终端设备、林斐手上那只监测手环在这间房间中都无法联通网络。
这是林斐翻来覆去思考后能想出来的唯一一个不被监视的安全区域。
看着那支莫名其妙出现在林斐手中的枪,阿雷斯特似乎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很听话地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乱动,而后他又幅度很小地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示意林斐打开语言感应芯片。
林斐握着枪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打开了终端上的感应芯片。
阿雷斯特问:“你想要什么?”
阿雷斯特的态度比想象中顺服的多,林斐抿了抿唇,低声说:“第一,我要你送我离开中央大厦,带我去边境线的最北方,第二,我要你把我手上的监测手环解开。”
林斐手上的监测手环不仅有预防自杀、监测健康等功能,还有类似于定位的通用功能,如果他想逃,这只手环必须要处理掉。
阿雷斯特皱起了眉头,沿着Z市边境线一路向北走,尽头就是边境战场,虽然异种战争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但那里也不会是什么安全的地方,环境恶劣不说,还生活了许多畸形儿、异种与虫族的混血、因精神暴动而陷入疯狂的劣等雄虫。
聚集了大量劣雄的Z市贫民窟已经算虫星最为混乱的地区,边境战场却要更糟糕数百倍,政府压根不会管理这些边境战场,除非其中发生了危及正常虫族生活的暴动,在那时,政府军队会前往剿灭暴动根源。
自安抚室出来以后,这是阿雷斯特第二次想要反对林斐的决定。在他看来,林斐想去边境战场和林斐想去死没什么区别。
至于监测手环——
“检测手环是教会研究中心制造的,我没办法把他拿下来,”阿雷斯特说:“边境战场很危险,你去那里干什么?”
“还有你手上的枪是——?”
“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阿雷斯特·雷米尔,”林斐打断了阿雷斯特的话,手上的枪用力地抵住阿雷斯特的腰,“没有办法你就想办法,否则,今晚你的生命就会终结在这把枪下。”
阿雷斯特看向林斐,他绿色的眼瞳中仿佛荡漾着细微的水流,一种极精妙的如乐曲般美妙的精神波动毫无征兆地通过林斐绿色的眼瞳传递到阿雷斯特的大脑,仿佛涟漪般清浅,却足以令雄虫产生醉酒般飘飘欲仙的感觉,让雄虫产生舍弃一切、放弃抵抗去顺从眼前人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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